我们今天,就来说一说,最早将《白蛇传》定型成完整故事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这是由明代文学家、戏曲家冯梦龙写在《警世通言》中的一篇故事。许多地方,与我们现在所了解的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不大相同。
《警世通言》一定会有它警示世人的一些道理。这篇故事所传递的信息,就是法海将白娘子镇压雷峰塔后留下的一首诗:
奉劝世人休爱色,爱色之人被色迷。
心正自然邪不扰,身端怎有恶来欺?
但看许宣因爱色,带累官司惹是非。
不是老僧来救护,白蛇吞了不留些。
话说,宋高宗绍兴年间。杭州临安府,有一兄弟,名叫许宣,排行小乙,众人都称他为小乙官。他今年二十二岁,自幼父母双亡。有一姐姐陪伴,姐姐嫁给一募事官,是管理国库的小吏,姓李名仁,人称李募事,算得上是官宦家庭。许宣白天在表叔李将仕的生药铺中做主管,晚上回到姐姐家中居住。
一日,许宣同往常一样,在生药铺打理生意。只见有一和尚来到门口,对他说“清明将至,还望小乙官到寺内烧香祭祖”。第二天,许宣买了祭祖需要的物品,与李将仕请假去保叔塔寺。到寺庙中,他找到那位和尚,忏悔祈祷,诵念经文、吃了斋饭后告别和尚,离开寺庙。
回去路上,许宣四处闲走,谁料天空下起微微细雨。正值清明时节,雨也渐渐大了起来,绵绵不绝。许宣到四圣观寻船,只见有一老翁摇船从远处过来。他看出是张阿公,便呼叫着说:“张阿公,搭我则个!”张阿公也认得许宣,靠近岸边将其扶上船。
路过丰乐楼时,只听岸上有人喊:“公公,搭船则个!”许宣望去,是一位妇人,头戴孝头髻,上身穿白绢衫,下身穿细麻布裙。随身带一丫鬟,丫鬟身上穿着青色衣服,头戴一双角髻,手中捧着一包裹想要搭船。张阿公对许宣说:“‘因风吹火,用力不多’,一发搭了他去。”许宣同意。
等白娘子和小青在船舱中坐好。许宣这才看清二人容貌。白娘子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妇人,再加上旁边还有个俊美的丫鬟。尽管许宣老实,也难免动念。妇人与许宣聊的不错,姓名,住处也都交谈。白娘子说“嫁了张官人,不幸过亡,葬在雷岭。因清明节,带了丫鬟往坟上祭扫方回,不想值雨。若不是搭得官人便船,实是狼狈”。白娘子没有带钱,许宣帮其付了船钱。
下船后,许宣回生药铺取伞,在回家的路上,再次遇到白娘子。许宣见其被雨淋湿,说“不若娘子把伞将去,明日小人自来取”。妇人借了伞,许宣也回了家。这一回家,许宣整夜都在思量着那妇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书中所写“梦中共日间见的一般,情意相浓。不想金鸡叫一声,却是南柯一梦”。
到了天亮,许宣满心想如何去那妇人家取伞。他与李将仕请了半日假,寻找白娘子的家,打听许久,也没问出结果,更没人认得白娘子。正来回踱步,小青从东边走来,带许宣来到一所楼房。门前两扇大门,门上又有四扇望街窗户。进门后,中间挂着细密朱红帘子,旁边又摆放十二把黑漆交椅,墙上挂四幅名人山水画。丫鬟请许宣进入帘子,又对里面说“娘子,许官人在此”。只听,白娘子在里面说“请官人进里面拜茶”。许宣迟疑片刻,小青催促多次这才进去。
许宣本想取伞便回,谁知饮完茶,白娘子又要留他饮酒。三杯酒过后,白娘子说伞转借给了他人,让许宣明日再来。说罢,又要留其再饮几杯,许宣推脱再三,才告辞回家。
第二天,许宣又与李将仕请假,去白娘子家中取伞。这一次白娘子又备三杯酒款待,许宣说:“娘子还了小子的伞罢,不必多扰。”可白娘子回:“既安排了,略饮一杯。”许宣只好坐下。这一次,白娘子不只是想要饮酒那样简单,而是要与许宣结为夫妻。
书中描述:那白娘子筛一杯酒,递与许宣,启樱桃口,露榴子牙,娇滴滴声音,带着满面春风,告道:“小官人在上,真人面前说不得假话。奴家亡了丈夫,想必和官人有宿世姻缘,一见便蒙错爱,正是你有心,我有意。烦小乙官人寻一个媒证,与你共成百年姻眷,不枉天生一对,却不是好!
许宣心想这是好姻缘,娶白娘子回家,也不枉此生。想归想,他条件不允许,因为没钱!平时都借住姐姐家,攒下的钱只够买身上的衣物。他将自己窘迫的生活如实告知,可白娘子却说“这个容易!我囊中自由馀财,不必挂念”。命小青拿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告诉许宣没有了再来取。
许宣取回伞,收了钱,同意与白娘子成婚。回家后他与姐姐、姐夫商量婚事。家人心想,为何突然提结婚呢?他哪里有钱呢?这二位又怕花自己的钱,婚姻大事也就被姐姐、姐夫搁置几天。
许宣知道二位心中所想,他拿出那五十两银子给姐姐看,姐姐这才知道许宣有私房钱。回家中与李募事说,李募事见那银锭上的字号,竟是邵太尉库内丢失的银子。现在,满城都在抓捕盗取银子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李募事害怕连累自己家中,拿着银子将许宣告到官府。许宣被抓,到官府后他被认定为妖人,因装银子的封锁没有变动,银子就不翼而飞。许宣实话实说,说这银子是白娘子的。官员派人押许宣去白娘子住处。
这一去,见白娘子家与之前大不相同。门口堆放垃圾,大门被一条竹子封住,进去后刮起一阵风,格外寂静冷清,又卷出一道腥气。有个胆大的王二,进到房门,看见如花似玉的白衣娘子坐在床上。王二喝酒壮胆,将空酒坛子扔向白衣娘子。只听天空一声雷响,白衣娘子消失不见,变成一堆银子。众人将银子扛起交差,而许宣也因此次事件,流配平江府牢城营做工。
因为是姐夫将许宣告到官府,其心里愧疚。正巧他熟悉牢城营开客店的王主人,写书信让其保许宣不坐牢。还有邵太尉奖励他举报许宣的五十两银子,都给许宣当路上的盘缠。
时间飞快,许宣在王主人家已有半年。一日,王主人呆站门前,远远见到一轿子,旁边一青衣丫鬟跟着,到王主人面前问:“借问一声,此间是王主人家吗?”王主人连忙起身回:“此间便是,你寻谁人?”丫鬟说:“我寻临安府来的许官人。”没错,白娘子与小青来到这里找许宣,许宣见到二人没有惊喜,只有愤怒,并说他们是“死冤家”。可白娘子解释说,这些不怪她,要与其分辨此事。
许宣说她是鬼怪,可白娘子说“衣裳有缝,对日有影”怎能是妖怪?许宣问她银子如何得来,白娘子说是先夫留下来。又问其当日为何不见踪影,白娘子回答是怕去官府丢人,躲到华藏寺附近的姨娘家中。又解释说,将银子留在床上,是希望许官人平安无事,解释完后白娘子要走。可王家主人见都是许宣朋友,又是大老远来。便留下白娘子和小青。
过了数日,许宣与白娘子在王主人的劝说下,定在十一月十一日成亲。成亲之日,白娘子再次取出银两,置办酒席,二人拜堂成亲。
书中所说:酒席散后,共入纱厨。白娘子放出迷人生态,颠鸾倒凤,百媚千娇,喜得许宣如遇神仙,只恨相见之晚。
婚后,二人感情不错。一日,许宣去寺中看卧佛,见一道士,道士说他头上一道黑气,必有妖怪缠他。其实,许宣心中一直都怀疑白娘子是妖怪。道士赐他两道符,一道符三更烧,一道符放在自己头发里。许宣当晚照做,却被白娘子发现,对许宣讲“不把我亲热,却信别人言语,半夜三更,烧符来压镇我”!次日,白娘子找到那道士,将其在众人面前羞辱一番。
到四月初八,许宣又要去寺中看佛会。白娘子送他一套新衣服,手中配一扇子。谁知,当地周将仕典当库内,丢失四五千贯金珠细软物件,上报官府。许宣刚出寺庙,被人捉住,因为他一身新衣服,手中扇子,都是盗取周将仕的。许宣的这次遭遇与第一次相同,回到家中不见白娘子,丢失的物品找到,许宣再一次被流配三百六十里外,镇江府牢城营做工。
其姐夫李募事帮许宣上下打理关系,又为他找镇江府一个结拜叔叔李员外,同样开生药铺。以前是生药铺主管的许宣,到李员外那里被重用。白天在生药铺做事,晚间到卖豆腐的王公家住宿。一日他与店中伙计喝酒,酒醉过后,许宣扶墙走路。谁知,走到一户楼上开窗的人家,竟有人往楼下抖灰尘,全都掉在许宣头上。
许宣站住脚骂“谁家泼男女,不生眼睛”,原来,又是白娘子与小青。他们再次找到镇江府。
许宣将白娘子数落一番,白娘子又故作委屈,陪笑说道“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又说“可看日常夫妻之面,取我到下处,和你百年偕老,却不是好!”许宣沉吟许久,被色迷了心胆,留连之意,干脆不回王公家住。就在白娘子楼上住了一夜。
次日,他领白娘子先回到王公家。邻里邻居也都为许宣和白娘子接风洗尘。二人又商量去拜访李员外,毕竟许宣要在他生药铺做事,有些走动也是好的。
谁知,李员外年纪虽大,极其好色,见白娘子后色心大起,想着如何能得到白娘子,于是他想在六月十三他的寿诞摆宴席,请朋友一聚。这天,白娘子前来祝贺,李员外叮嘱仆人,如白娘子解手,就让她去后面一间僻静房内。宴席过半,李员外先躲到那僻静房屋后面。果然,白娘子走来。
只是,李员外在门缝中所见,并不是如花似玉的人,而是一条吊桶来粗的大白蛇。吓得他倒地不起,等醒来后,碍于面子,只好说自己劳累过度晕倒。
白娘子回到家中,将此事告知许宣。说李员外“假做生日,其心不善”,又说“奸骗我,扯裙扯裤,来调戏我。被我一推倒地,他怕羞没意思,假说晕倒了”。
可许宣回:“既不曾奸骗你,他是我主人家,出于无奈,只得忍了。”
白娘子说:“你不与我做主,还要做人?”
许宣又说:“先前多承姐夫写书,教我投奔他家。亏他不阻,收留在家做主管,如今教我怎么好?”
白娘子接着说:“男子汉!我被他这般欺负,你还去他家做主管?”许宣碍于无处安身,也是无奈。白娘子提出,自己开一家生药铺,而新开的生药铺生意火爆。
赶上七月七日,许宣去金山寺,在寺中的方丈座上,坐着一位眉清目秀,圆顶方袍,德行很高的僧人。见许宣走来,想要将其叫住,可许宣已经走远。许宣在岸边等船,风浪巨大,并无船只。不远处驶来一只船,许宣还纳闷这么大风浪为何还有船只?定睛一看,是白娘子与小青。
此时,后面传来一声“业畜在此做甚么?”许宣回头,原来是追上来的法海禅师。法海禅师又说“业畜,敢在来无礼,残害生灵!老僧为你特来”。白娘子与小青见到法海,进到水底。许宣拜法海说:“告尊师,救弟子一条命!”法海询问如何遇此妇人,许宣将事情来龙去脉讲完。法海叮嘱许宣,妇人是妖怪,让其回杭州,如再来缠,就去湖南净慈寺找他。许宣回杭州姐姐家中,谁曾想,白娘子早在家中等待。
许宣跪地向白娘子说:“不知你是何神何鬼,可饶我的性命!”
白娘子回:“小乙哥,是何道理?我和你多时夫妻,又不曾亏负你,如何说这等没力气的话。”
许宣说:“自从和你相识之后,带累我吃了两场官司。我到镇江府,你又来寻我。前日金山寺烧香,归得迟了,你和青青又直赶来。见了禅师后便跳下江里去了。我知道你死了,不想你又先到此。望乞可怜见,绕我则个!”
白娘子睁着怪眼说:“小乙官,我也只是为好,谁想到成怨本!我与你平生夫妇,同床共枕,许多恩爱,如今却相信别人闲言语,教我夫妻不睦。”
接着又说:“我如今实对你说,若听我言语,欢欢喜喜,万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满城皆为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脚踏浑波,皆死于非命。”吓的许宣战战兢兢。
后来,法海出现,给许宣一钵盂。许宣回家后,悄悄在白娘子背后,将钵盂罩在其头上。白娘子消失不见。钵盂中传来“和你数载夫妻,好没一些儿人情!略放一放!”白娘子被收,小青是一条青鱼。
最后“看那白娘子时,也复了原型,变了三尺长一条白蛇,兀自昂头看着许宣”。法海将钵盂带到雷峰寺前,命人搬砖运石,砌成七层宝塔,将白蛇与青鱼千年万载镇在塔中,不能出世。又留下诗句“西湖水干,江湖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许宣出家。
故事中的许宣,他贪恋美色。见白娘子如花似玉,便开始念念不忘。而每一次白娘子找来,他也是“迷了色胆”,导致他被官府抓了几次。正如那句“但看许宣因爱色,带累官司惹是非”,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整篇故事,都在用许宣的遭遇,劝诫世人不要痴迷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