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小痞子当街羞辱
自从雪夜遭到猥亵之后，张子枫一个礼拜没有到学校上课；复课后，除到派出所报案之外（“驴脸”被公安严重警告，言及再纠缠八中女生，就给送劳改队去，之后收敛了一段时间。），每天由妈妈接送。
大概一个月后，觉得事情稍稍平复了，经杨老师指定，由几个顺路的同学，专程送她回家，我就是其中的一位。
那段时间，张子枫郁郁寡欢神情落寞，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一度想放弃学业到徐州煤矿接父亲的班，我劝她想开些；逢到她心情低落时，默默地陪她埋头走路；逢着她心情还好时，就把武侠小说里的精彩片段，添油加醋的信口开河起来，只要换她开心就好。
不知为何，我和别的女生搭话，很是紧张，常常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但和张子枫聊天，心情特别放松侃侃而谈，平日里的结巴也少了许多；尤其是得到了她的鼓励和期盼后，自己“江郎才尽”时，甚至开始胡诌乱编武侠小说的桥段来，张子枫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也平添了几分自信。
一天傍晚，我等几个人回家吃晚饭时，路经马家旅社门口，迎头瞅见了“驴脸”和几个混混正夹着香烟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心中不由一紧，但已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朝前走。
我刚过去，就感觉一只鞋子从身后猛砸了过来，与羞辱感比起来，疼到不疼；意识到后面将发生什么事情，他赶紧低声让张子枫等人快走，自己停下来，回头与之周旋。
“把鞋给我拣起来！”“驴脸”恶狠狠地尖声命令道，手里一把刀子明晃晃的。
我知道自己身单力薄，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权当伺候孙子了，一哈腰，捡起了那只鞋，递给了“驴脸”。
“给我穿上！”“驴脸”在同伙的撺掇下，显示着淫威。
想到个矮力亏，犯不上和这些人硬顶，忍辱负重的边帮他穿上鞋，边想这个瘦骨嶙峋的家伙，单挑的话，自己绝不惧他，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
“叫啥名字？看你长得跟武大郎样，矬了吧唧、土里土气的，倒是艳福不浅，***！” “驴脸”跳下车后座，揪着我的衣领，“***，身上有钱么？掏出来！”
“都是学生，哪有闲钱？”我不服气地回答。
“学你*个头！整天和美女拧在一起！还顶嘴！你还汤牙？（方言：值得触碰，值得打）”“驴脸”一个耳光煽了过来，我没完全躲开，掌风扫到鼻尖上，一阵酸疼，抬手一摸，鼻血流了下来。
头脑一发热，我顾不得许多了，一头将“驴脸”拱倒，自己也连带压在了他的身上。
“驴脸”在几个同伙的帮助下，反手把我压在了身下，扬起拳头就要开打。
“别打了，草根快跑！”张子枫站在远处，带着哭腔惊慌地喊道。
2.李春雷的出现
“驴脸，住手！”一个瘦高个的混混突然喝了一声。
在其他人的惊异之间，他拉起了我，“你叫草根啊？街南头十四妹是你什么人？”
我意识到这人可能认识我四姐，四姐社会交际面广，但也不该与这帮人为伍，心中真是不齿。
头扭向一边，不愿搭理那人，眼眶中却聚起了点点泪花，有委屈，也有愤懑——这个时候，非要借助四姐的“名声”才能幸免于难么？
“李春雷，这熊孩子不吱声，看脸膛有点像十四妹。”一个黄头发的小子接茬道。
我狠狠地盯了黄毛一眼，仍不发一言，流到唇边的鼻血也不擦拭。
“一场误会，赶紧走吧！”李春雷的口气十分缓和，转回头朝“驴脸”骂道，“***，今后不准再截他，被我发现了，饶不了你！”
我大概猜出了缘由，冷笑着抽身而去。
张子枫从远处迎了过来，一番劝慰和道歉。我头脑一阵发蒙，心中不停地在翻腾：四姐竟和这些人搅在一起了！四姐竟和这些人搅在一起了！
3.家有四姐初长成
四姐已经十八九岁了，凸凹有致的身材如竹节拔高一天一个变化，银铃般的嗓音、墨黑的秀发、明亮的双眸，白皙光滑的脸庞配上齐腰的辫子好似电影明星，穿着新潮时髦、色彩明艳的衣服走在大街上，经常引来一溜羡慕的目光。
她坐在裁缝摊位前踩缝纫机时，一群无所事事的小青年不买成衣也要嬉皮笑脸地纷纷前来量体裁衣，借机搭讪戏弄。
平日里看着她长大的乡邻，谁也想不到家徒四壁的院子竟也飞出了这么一只“金凤凰”。
自从两年前初中毕业后，四姐就在家里闲荡着，可再不像以往农忙时、热火朝天的在田间地头搭手忙活，农闲时、养兔放羊烧锅做饭帮衬着家务了，开始这也看不惯，那也瞅着烦。
她开始热衷于穿衣打扮，和一些花里胡哨、流里流气的男女同学搅合在一起，甚至还拜起了“干兄妹”，一伙人不是躲在屋里咿咿呀呀的学唱着港台金曲，就是互相撺掇着想结伴打工赚大钱。
或是三五成群去电影院录像厅“闲打楞蹭”，甚至听说还替人出头打架逞能；因为头脑灵活、点子多，四姐俨然成了这伙人的军师，他们都喜欢聚到家里来，出门进去都拉风带雨的声势很大；乡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觉得四丫头怎么这么疯呢？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厌烦，因为这伙人的喧嚣躁动影响了自己的学习，给平淡的日子徒增许多烦恼，特别是里面有几个小伙子打着和自己套近乎的幌子，想获得四姐的青睐；
今天这个送自己日记本，明天那个开摩托到学校门口接自己……虽然四姐从不表态，而是任由这些人发挥不竭的积极性，围着自己转，帮家里干这干那；
但我总觉得以这种方式聚拢人心，有出卖自尊的嫌疑。我甚至开始替四姐担心如何在这群人中自处、会不会吃亏？
但一段时间以来，却发现四姐竟有“不粘锅”似的本领，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几个男孩子之间，惹得人家争风吃醋，自己却作壁上观。给那些男孩子的印象是：个个有机会，人人没把握。
日子长了，我观察出和这伙人在一起，并非四姐的本意，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一种安全感，麻痹自己茫然无措的灵魂。
——晚自习放学时，有时还看到四姐趴在木箱子上写日记；帮着大姐订扣子时，眼神甚至会长时间发呆；热闹的聚会散尽，她却倦倦得长舒一口气；夜深人静时，总听得见她在床板上辗转反侧……
4.家人反对四姐和李春雷交往
听说李春雷和几个追求四姐的男孩子大打出手，甚至有人住院后，四姐眼中便添了些许难以捉摸的东西，平日里的乐天做派也安静了许多，外出聚会很少参加，闷在家里郁郁寡欢，好像变了一个人。
大年初三刚过，她便以帮大姐买针线为名，和几个同学去了邳县；后院的曹春从没去过县城，趁着春节闲暇，非要吵着一起跟去。
家中土坯房又矮又暗，走坐腾挪都展不开身，家里来个人都没个像样的板凳坐，父亲更是一天三酒的瞎迷糊，母亲烦躁闹腾的唠叨声扰得人心不宁，盼盼和旺旺两个小孩也叽叽喳喳的没个停歇。
我待在家中，每每翻开书，总是静不下心来；索性到学校去，打打球跑跑步，玩玩双杠，身子暖和了，再上会儿自习；一连几天，都是这么过的，倒也惬意。
初六晚上夹着书包，去学校的路上，在村头的桥边，蓦然看到了李春雷，留着分头，正叼着根香烟，敞开着单薄的皮夹克，贼眉鼠眼的晃悠呢，好像在等人。
他显然瞅见了我，尴尬地笑了笑，带着套近乎的谄媚。
走到十字路口时，我下意识的一转头，分明看到了四姐的身影，脖子上围着刚从邳县人民商场买回的围巾，寒风中，正朝桥边走来。
我心中一惊，四姐该不会是李春雷要等的人吧？——这李春雷瘦地跟猴一样、比自己都低了一届，弱不禁风的肩膀上扛着苍白的瘦脸，只靠血气之勇横行街头的混混，怎可能入四姐的“眼界”？
第二天傍晚，我没进家门就听见西屋吵翻天了，听着娘仨激烈的交锋，印证了心中不祥的猜测——四姐果然和李春雷交朋友了，这次好像动了真感情，两人何时好上的，好到了什么程度？这正是母亲和大姐盘问的焦点。
四姐毫不示弱，认为恋爱自由，谁也不能干涉，况且仅凭两人一起逛街，怎能断定两人的关系怎样？普通朋友为什么不能交？家里越是反对，自己就越是要坚持。
大姐埋怨四姐不该引狼入室，和这些社会上的渣滓搅在一起，她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四妹交友要谨慎，否则吃亏的是女孩子。
母亲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姐从恋爱到结婚都是自作主张，结果找了个爱打架的苗贵，天天惹祸，大姐点灯熬夜挣得辛苦钱，还不够给他擦屁股的。
如今四姐又要重蹈覆辙，看着前面的火坑，眼睛不眨还要跳下去，你说怎么不长记性，把父母的话当做耳旁风，非要一意孤行？
母亲真是又气又急，摸个笤帚就朝四姐的头敲去，四姐并不躲闪，只听“咚”的一声响，打得不轻，我在屋外都听见了。
就见母亲拿着笤帚头，愣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两行清泪顺着四姐的脸腮流了下来，却硬气地一声没哼。
我知道四姐脾性刚烈，这样硬来只会让她走向极端，于是劝母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样能解决问题么？”
母亲恨恨地唠叨道，“白养那么大，一个比一个心狠；翅膀硬了，都有主张了；你要想让俺多活两年，趁早给那个李春雷一拍两散！…….”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