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江街头歌者宁柳生命里的另一束光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161更新:2023-04-23 19:05:21

天气好的日子,在广东湛江的街头,总能遇见几个人聚在一起唱歌,当中那位吉他手也是主唱,名为宁柳。

1993年,广西北海合浦县的一个小村庄里,一个男婴呱呱坠地。这个男孩和别的孩子没什么不同,直到2岁时,他发了一场高烧。在那之后,男孩的视力逐渐下降。6岁的某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失去光明。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关于光明的印象也随之黯淡。

宁柳有点胖,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黑暗的世界里,他拥有别样发达的感官。他能听懂手机里比普通语速快上好几倍的语音信息,他能感觉出花草的清香气息,他喜欢冬日里太阳暖暖地打在身上的感觉,他讨厌南方大汗淋漓湿热的夏天,他会好奇,男生能不能涂粉红色的指甲油。

视障群体把视力正常的人称为“明眼人”。宁柳有很多“明眼人”朋友,他们经常一起在街上唱歌。有时候,朋友会到家里接他一起出门,有时候他也自己行动——他的手机里存着十几个电动车师傅的电话号码,一有出行需求,宁柳就会打给他们。

“人是很奇怪的,只要别人觉得你好相处,就会有很多人来靠近你一起玩。”宁柳说,从一开始看不见,觉得命运不公平,到接触音乐和配音,结交了一群好朋友,他的生活也慢慢照进了另一束光。

求学

1999年失明后,宁柳在家里度过了灰暗的两年。那两年,音乐和配音,成了他的救赎。

闲时,宁柳一直抱着收音机听书。数不清的日子里,他一遍遍听着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常喜欢模仿讲书人的语气:“那时拼命去听收音机,因为对声音各方面的东西比较敏感,也经常模仿那些主持人说话。”

2001年,家人从邻居处得知,广东湛江有一所特殊教育学校,离北海也不远,便带着8岁的宁柳到湛江求学。从此,宁柳开始了独立生活:“那时不懂什么叫独立不独立的,还以为家人不要我了。”

从宏观的视野来看,特校和普校的教育并没有很大差别。“语数英政地理生物,这些都是要学的,如果不学这些的话,跟人沟通都成问题。”宁柳就读于特校心光部,上课首先要学习盲文。盲文由声母、韵母和声调组成,不同的点排列组合成不一样的字母,只有懂得如何发音,才能摸懂盲文。宁柳说,这正是不少视障人士普通话说得好的原因。

特校里的生活很规律,早操、早读、上课、自习,和不少90后一样,“雏鹰起飞”“初升的太阳”都是记忆中广播体操熟悉的名词。学校也组织春游、秋游,也举行文艺演出、校运会。缺乏运动细胞的宁柳,打小却是文艺舞台上的红人。

宁柳的父亲拉得一手好二胡,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宁柳对音乐产生了浓烈的兴趣。没上学前,家人带他到镇上参加钢琴培训,完全不懂乐理的他,第一次碰到钢琴,很快便能弹奏出一些简单的儿歌。

入学后,在音乐老师的建议下,宁柳开始学习吉他、钢琴、非洲鼓等各类乐器和相关知识,并专修萨克斯风。读书期间,他在学校里表演过单人相声、小品、音乐等,几乎每一场文艺演出都不落下。在一次采访中他认识了电台记者,也由此开启了配音生涯。

“我是比较调皮捣蛋的学生。”宁柳停顿了一下,有些腼腆,“但学校有什么晚会,都会想起我,属于那种平时可以丢一边,重要时能派上用场的学生。”

日常

初中毕业后,宁柳没有读高中,原因之一是他不想继续学“盲人按摩”。他回到广西,参加当地的艺术团,在家里也教人弹吉他、打手鼓、配音。

2013年,由于经济原因,宁柳凭借初中积累下的基础,到广州从事按摩。在按摩店里,吃住由店家解决,工作、生活都在一个地方。在那小小的天地里,宁柳度过了压抑、单调的半年。生意好的时候,从早干到晚;生意不好时,从早坐到晚,十几个小时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不过,那半年里也有一些“高光”时刻——由于出行方便,宁柳常到商场里去看耳机,去琴行里玩音乐、看吉他,按摩店里的同事一听说他会音乐,都很羡慕。

“我做按摩第一个月的工资,拿来买了一副2000多块的耳机,还借了200块。”在外面溜达久了,宁柳摸透了公共交通的出行方式——在哪坐地铁、怎么找到工作人员、坐几号线,他都一清二楚:“在地铁里,我们一听哪里有对讲机的声音,就往那边冲就对了。”

这些年来,只要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宁柳便常常是焦点。每次他在公交车上拿出手机,车上的人都会齐刷刷看向他,好奇他怎么能玩手机。事实上,通过触感和语音,宁柳能准确打开所需的APP,也能使用手机、电脑进行音频后期制作。“我们操作手机和电脑,除了看不到,其他都没问题。偶尔拍了照,还会叫身边的朋友帮忙修了图再发到朋友圈。”宁柳笑笑。

公交车上也曾有“奇遇”。一次,宁柳正好和朋友聊起吉他的事情,一个女孩坐在他后排。“一般我拿手机都是屏幕向外,扬声器贴着耳朵听,所以你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在干什么。”就这样,女孩知道宁柳是一名吉他老师,因此成为他的学生。

出行之外的日常生活,反而有些困扰。

有一次,在银行办理业务时,工作人员觉得奇怪,一个视障人士办卡能用到什么地方?由于宁柳不懂汉字书写,工作人员最终以他无法签名为由拒绝了业务办理。

宁柳也曾遇见形形色色的房东。“有的房东觉得你看不见了,你怎么出行,你出门干吗,你能唱歌、弹吉他、玩手机,是不是吹牛?”有时朋友忍不住要跟房东吵起来,反而是宁柳劝住了:“他们不了解我们,很正常。”

音乐

2014年,宁柳在朋友的建议下回到湛江,走上街头唱歌。

第一次出来卖唱时,宁柳觉得很丢人。他用东西遮住脸、戴着口罩,把卫衣帽子上的两根绳子一拉,像蜘蛛侠一样把自己紧紧裹住。

唱了几次后,宁柳发现,自己每次唱歌,都会有一群人聚集在身边。总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他,我也想唱可以吗?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还挺受欢迎的,卖唱也没有那么丢人。他打印了一张印有自己微信二维码的纸,在旁边写上招生演出等相关信息,希望可以用音乐打动别人。

后来,宁柳试过组乐队,也和朋友四处流浪。

2018年8月,湛江一直下雨,连绵不断的雨让整座城市陷入了一种忧郁。宁柳觉得“烦死了”,便和朋友约好去流浪。“当时叫我去的朋友,我们只认识两天,第三天我们就一起走了。大家都是弹吉他的,说起来真巧,那天晚上我在渔港公园唱完歌,认识他之后就一直聊天,一聊就通宵。天亮后,我吃了一碗猪杂粉后回去睡觉,第三天就去流浪了。”

一开始,流浪队伍只有两个人,后来慢慢增多。他们从湛江一路开车北上,想唱了,就出摊唱一下;不想唱就在当地逛逛休息,有时候住酒店,有时候直接在车上过夜。他们把唱歌的收入拿来加油、吃饭、住宿,偶尔还能小有盈余,每次离开一个地方,不少当地听众都舍不得他们。

从广东到江苏、浙江、安徽等地,10个月后,他们才回到湛江。对宁柳而言,那段日子过得有点像歌手周云蓬,吟游歌唱、四海为家。

而在寻常日子里,音乐节则是宁柳的另一个“乌托邦”。曾有媒体报道,有两名视障人士结伴同行,拄着盲杖在草莓音乐节的场子里“窜来窜去”,最终在某个舞台的背面停下,听着喜欢的歌手唱歌。

宁柳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正如许多年轻的音乐爱好者,他喜欢一头扎进音乐节,最爱音乐节上的死亡重金属:“我以前青春期那段时间,很喜欢玩这种,它的发声完全不一样,很多人接受不了,会说是疯子。”

只要身处舞台附近,音乐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嗨起来,宁柳也会跟着蹦、跟着喊,有一次,几个朋友甚至把他举起来。

“我去音乐节,只要在那站着就特别爽。在那个时候,其实不管能不能看见,好像大家都一样,就是享受在音乐里。”

【记者】林露

【作者】 林露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 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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