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母亲节，前一晚睡觉时，梦到了曾经读到的林清玄写他母亲的一段文字：“我们花很多时间建一座殿堂，最终被看见的只是小小的塔尖，在更远的地方，或者连塔尖也不见，只能听到塔里的钟声。“天寒露重，望君保重。”这是母亲给我的生命的钟声。简单，而有丰沛的爱。平常，而有深刻的心。”
醒来依稀想起梦境，又想起父亲前段时间电话里跟我提到，说母亲其实一直觉得北京还是远了些，想见一面不是那么容易。这两三年的疫情影响，的确加大了以往可以飞回去或者飞过来的难度。去年，在两轮疫情增强管控之间，他们来京住了几个月，给母亲过了七十大寿，那天去了野鸭湖，一家三代都很开心。转眼，今年母亲节又到了，她的生日即在眼前了。以往文字里可能提及我的父亲比较多，今天很想为母亲写点心声。
图片原创：我的女儿323，五一假期的国家植物园。春风如信，花如音。
说是心声，不如说是母亲这么多年刻进我心田的钟声，更为贴切吧。钟声无言，但总在回荡，或远或近，一直都在。如果说父亲给了我诸如：大局观、整体感知、细腻的情感、文艺细胞与语言基因等，那么母亲给到我的，更偏向：直击本质、勤劳干练、大心脏、爱玩会玩、美食基因等方面的影响。
从小到大，我家总是迎来送往许多我的同学、朋友来做客，妈妈做的饭好吃，爸爸能和不同年龄的人聊到一起。那时候，同学们总会更容易记住与亲近我父亲，过了一段时间后却又会想起我家菜肴的味道以及我母亲的关切。我现在的家也有这样的影子，妞的同学里，与我接触过的，或者来我家做客过的，总会希望再来，还会天真地问我：阿姨，我来你们家住一阵好不好？不会太长，一年就行。每次，我都莞尔一笑，孩子们就是可爱直接啊。我母亲，其实也有我父亲，留在我心田的钟声，此刻就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虽然他们曾经建造的童年宫殿看不清太多细节，可那个隐约的塔尖，那个爱的钟声，一直都在。
图片原创：岚C，我给女儿画的系列童画之一。
母亲的话不多，可正如父亲常常说的要给她专门记一本“语录”，总是一针见血。这样的实事求是，一体两面地看，的确好的、不好的影响都会有。就好像小学的时候，母亲第一次给我开家长会，就因为一嘴说出了班主任的小心思，班主任很不高兴，就抓着我当时是班里为数几个没有上过学前班而成绩排名倒数的理由，要我退学，不要拖她的后腿。后来，还是我父亲不卑不亢地去斡旋下来。自此开始，我母亲再没去参加过我学生时代的任何家长会。在我没有一定的成熟度之前，我可能会跟风大家庭对母亲的带着爱的“调侃”：C大炮。慢慢长大后，我才发现，其实母亲的这种一眼看到本质的天赋，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虽然，从社会学的角度，在交往中可以更圆融，但人无完人，母亲这么多年有不少认可她的亲人、朋友，其实又何尝不是源于她的这份真实、不将就。
母亲今年该七十有一了，皮肤紧实，开朗爱笑，前几年没有疫情的时候，还和她的退休姐妹舞蹈队去了几个周边的省市演出。她比同龄人看着年轻不少，源于她的直击本质、不纠结，也源于她的大心脏、不内耗。父亲因为自幼无父无母，过得挺苦，成年工作需要对身体也造成了一些后天伤害，所以我印象中从小开始，父亲没少进医院，六十以后更是险情几出。好几次险要关头，都是母亲的提前预判与瞬间反应，救了我父亲。
比如，有一次他俩外出散步，在家属区很陡的坡那里碰到熟人，父亲与之交谈，没一会，我母亲突然发现父亲眼神发直，话音停顿，她迅速地抢在我父亲倒下之前，倒在了他的背后，做了他的垫子缓冲器。虽然在那么陡的坡上，她全然顾不得自己的危险，只想着减少父亲的预后风险。没有大心脏，没有那种属于我母亲独有的担当，我父亲可能那一次就非常危险。我想，我的豁达，也许来自我父亲的那种历经困苦仍乐观的胸怀；我的果敢，则来自我的母亲。
图片原创：岚C，我给女儿画的系列童画之一。
母亲特别勤劳、也特别干练。印象中每次回外婆家，她总是从早忙到晚，从前忙到后。她总说回了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平时外公外婆与舅舅同住，所以她去了，就抢着帮舅舅干活，他们姐弟三人的感情从小就好。在家里，母亲在我眼里，做事特别麻利，各种流程细节都规划和落实得高效妥当。去年来了北京，七十的人了，还非得花大半天的时间去给我们做各种好吃的，不愿意歇着。每年都会在家里做上各种年货、咸菜，给我们寄来。 她爱干净，觉得街上的调料不干净，从花椒到辣椒，都是自己买了洗好，晒干再打面。小时候，我的一个“噩梦”就是吃不到干的葡萄干，因为母亲一定会都拿水洗了、烫了，再给我吃。她也不乐意我爸吃街上的包子，说肉馅不好，不干净。于是，我和我爸常常嘴馋了，躲到街上吃个飘香的大包子再回家，还不敢少吃饭、怕露馅。
现在的我，常常也被叫做“女超人”，倒也没觉得自己承担了许多，家里人互相帮衬，如果是从内心里真心要想做的，确实也没有辛苦一说。当然，有家人的看见与认可，对于母亲来说，对于我来说，肯定重要。而且，另一方面，我的父亲其实一直分担许许多多的家务，我的先生现在也分担许许多多的家务。没有谁认为谁应该做，这就是最好的。
图片原创：岚C，我给女儿画的系列童画之一。
母亲爱玩、会玩。记得有一次我说我的孩子把文具给丢了，当外婆的她居然“安慰”说自己初中的时候连书包都搞丢了，当天吓得不敢回家。十几岁的时候，她就自己挤火车，千里迢迢来北京天安门，再自己挤火车回去。我印象中，父亲的许多爱好，比如跳国标、打麻将，都是我母亲先好奇去学，再带我爸去。然后，她就又去折腾别的爱好去了。而我爸精益求精，参加了业务国标比赛，还当老师带徒弟，麻将也打得比我妈好太多，过年在牌桌上故意输红包给外公外婆不露痕迹。
这些年，我远嫁不在身边，他们就各种老年团去旅游，基本都是我妈策划，我爸跟着。后来我爸七十五了，被旅游团“嫌弃”了，我想着让他们自由行，还不用早起晚归又很累，他们却觉得人多才好玩。疫情一来，他们也哪里去不了，但也不影响两人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这样的玩心，这样的自在，确实也是在我的心田埋下了许多种子，人啊，总是要有些爱好，自我愉悦的人，才能带给周围人愉悦。
图片原创：岚C，我给女儿画的童画之一。
我记得前段时间看电视剧《人世间》，有一集，周蓉在看到女儿写的获奖作文《我的妈妈》后，很委屈地哭了，说这篇文章换个名字、换个语境，是谁都可以，就是一篇政治正确的宣讲文，没有丁点儿女儿与母亲之间那种独特的情感与体验。很有感触啊，今天写这篇文章就更有感触。原来真的静下心来，听，母亲的爱一直在我的心田回荡，那么独特的频率，就像非洲草原上，母猎豹狩猎后，召唤远处躲藏的小豹子来进食时，用的叫声一样，只有小豹子能分辨识别。今天的文字，也仅仅只是一小节，母亲写出了那么宏大博爱的乐曲，我们做子女的，在人生的不同阶段，每次听到的、领悟到的可能都是一小节、一段传来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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