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4年半为红楼梦创作音符王立平太痛苦了也太过瘾了

87版《红楼梦》播出以后，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中国电视剧艺委会、中国红楼梦学会、《中国电影报》、《中外电视》杂志这四家单位，还专门召集红学界、影视界、评论界以及观众代表38人，举行了为期4天的学术研讨会。

在那次研讨会上，有很多学者认为曹雪芹笔下最钟灵毓秀的林黛玉被简化成了刻薄的爱哭鬼，她内心的悲凉复杂并没有得到展现，这样的改编“有失公允”。

此外，《红楼梦》让人诟病的地方还有后四十回的剧本被大量删减，原本应该有15集的戏份，最后只拍了7集就草草收场了。

为此，红学专家周汝昌先生还作了一首诗，其中一句是“朱楼搬演多删落，首尾全龙第一功”。既有对《红楼梦》的肯定，也有对许多情节没有被展开的遗憾。

即便有不足的地方，但这些都无法阻止观众们对《红楼梦》的喜爱。每当到了《红楼梦》播出的时间，只要有电视的人家总会响起主题曲《枉凝眉》的歌声。

《枉凝眉》“一唱三叹，满腔惆怅”，观众们一听瞬间就有了“化身为红楼梦红人”的感觉。

然而，你可能不知道，虽然《枉凝眉》作为《红楼梦》的主题曲最合适不过，但是这首歌却不是剧组的第一选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前几期的文章中，我们简单说了《红楼梦》中主要角色的选角过程，以及服装师、化妆师在创作时的辛酸往事，这一期我们就来聊一聊王立平老师为《红楼梦》作曲的幕后故事。

1982年的一天，已是著名曲作家的王立平，接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资深音乐编辑王芝芙的邀请，王芝芙问他：我先生王扶林打算筹拍电视剧《红楼梦》，你是否有兴趣为之作曲？

王立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根本没有来得及多想，他便脱口而出：“我说极有兴趣！”

王立平自从毕业的那天起，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把《红楼梦》的文字变成一幅音乐的图画。只是没想到他苦等了17年，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个看法差点让他错失了这次机会。

“我说《红楼梦》跟别的戏不一样，它不能合作。不像那个《西游记》，这一集你写，下一集我写，《红楼梦》是不行的，它是更重内心的体验。”

可《红楼梦》那么多集，不接受合作王立平一个人来得及写吗？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王扶林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随后王扶林请王立平谈了一下对《红楼梦》音乐的构想，王立平见王扶林横竖没有合作的意思，就只说了“满腔惆怅，无限感慨”八个字。

没曾想，没过几天王立平就收到了剧组的邀请。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样的机会，但到了真正开始落笔的时候，王立平却无从下手。

因为纵观《红楼梦》，你可以叹服大观园的精致园林，也可以垂涎贾府里的山珍海味，甚至可以羡慕人物高雅的妆容、华贵的服饰，但唯独找不到一个音符。

“唯独音乐，翻遍《红楼梦》，各个版本从头到尾没有一个音符，只能‘无中生有’！”

但要无中生有，哪有那么容易，为了能从《红楼梦》中挖出一个个音符，王立平废寝忘食，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

“没有黑天白天，饿了就吃点儿最简单的。困了就睡一会儿，醒来就接着写。”

尽管如此，王扶林导演还是有些担心，于是就对王立平说：主题歌你快点写，大家等着听，看看写成什么样，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任务下达后，但用什么风格，选什么做主题歌歌词，又难坏了王立平。最终，经过一众主创人员商讨后，决定就从著作中去选取。

有人建议王扶林说，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作为主题曲，也有人说能不能用《好了歌》作为主题曲。

王立平听后觉得不妥：“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这是一种出世的思想。《红楼梦》不是出世的，它是入世的，并且是非常入世的，所以说我觉得《好了歌》不能做主题歌。”

“后来我就跟导演建议，我说能不能够跟大家商量一下，能不能用《枉凝眉》？”

他之所以会推荐《枉凝眉》，主要是因为这三个原因。

第一个，它勾画了宝钗黛的爱情主线。

第二个，它预示了悲剧结局。

第三个，也是王立平最看重的。“我说它不但具有前两条，而且是一首极好的歌词。一唱三叹，那是非常适合做歌词的这样一首词。”

经过商议后，大家都很认同他的这个意见，于是《枉凝眉》就被定成了主题歌。

一年过去后，王立平才带着《枉凝眉》主动找到了王扶林，“你们听一下，不行的话我走，如果行，你们就要我。”

《枉凝眉》一唱三叹，满腔惆怅。王扶林回忆说：“我一听有门儿，马上把我带到了《红楼梦》的那个年代，有一种历史感，有一种空灵的历史感。”

在作曲的时候，王立平不希望这些歌一唱出来，就是大家都熟悉的声音。他想要的是一种萌萌的，是一种不谙人事且纯洁的声音。

于是，他就想到了在广播里听到的一个声音，演唱者是长春汽车厂的实验员，叫陈力。

由于陈力只是一位工厂工人，不是什么名家，也不是专业的歌手，王立平就准备了一百个理由跟王导说我为什么会请一位业余的，并且不知名的歌手来唱的这个主题曲。

“我跟王导说出这个意思以后，王导就这么看着我，看了半天，说了一句明天我就去派人借人，他什么问题都没问，什么话都没说。”

在《红楼梦》这些插曲当中，《枉凝眉》是最难唱的一首。

它体现了《红楼梦》的很多内容，情感的准确掌握是很难拿捏的。每一个拖腔，一个弯儿不许多，一个弯儿不许少。为此，王立平还得罪了陈力。

“我曾经说陈力把歌唱好了，但是这个人我得罪透了。我那个要求对大家来说都是很难做到的，她几次从我那哭着走。”

然而，时过境迁，曾经的“不愉快”也早已烟消云散。

陈力回忆说，我刚跟王立平老师合作的时候，心里有怨气的。因为我当时在我们吉林省是有名的，我觉得我歌唱得非常好。

但是到王立平老师这儿呢，他就这样那样，最后给我弄得我都不会唱了，也不敢唱了。

我见着他我就害怕，他越说我越紧张，心里特别别劲儿，但是我还是真的很老实，老师让怎么唱就怎么唱。

因为他骂我，我们产生了隔阂，其实不是。没有当时老师那样一句一句这样的纠正，就没有大家今天喜爱的《红楼梦》。

《枉凝眉》一唱三叹，愁肠百转，摄人心魄。《序曲》则以古筝开道，在满是幽怨和无奈的吟唱声后，推出一段催人泪下的嗟叹，给人造成了强烈的空灵奇幻之美感。

导演王扶林特意把这两首曲子放在拍摄现场，帮助演员调整情绪。很多演员一听到音乐，便不知不觉化作了红楼梦中人。

而那首让人上头的《晴雯曲》，王立平总感觉写得没特色，甚至有病句。

“我觉得起得太平了，太缺少特色，尤其有两句特别绕，这种绕法就好像一个老太太缠脚布，我犹豫再三，是不是个病句呀？能成立吗？”

不但能成立，而且还把曹雪芹笔下的晴雯唱活了。剧组甚至还把这首《晴雯曲》发挥成适用于任何场景的万能曲。

而到了创作《葬花吟》时，王立平更是遇到了一生中最难的一曲。在读了无数遍《葬花词》而不得其解后，突然有一天，他猛然读懂了黛玉的辛酸和不甘。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这哪是低头葬花呀？这是昂首问天呀！应该把她写成天问。”

如果说《红楼梦》是曹雪芹用文字写下的不朽传奇，那王立平则用音乐为这一传世经典注入了灵魂。

他从41岁到45岁，历时四年半不辞辛苦，才创作出了包括《枉凝眉》、《藏花吟》、《分骨肉》在内的13幅音乐画卷。

回忆起那段经历，王立平老师感慨万千：我是历史上大概第一次有机会用音乐这样贴近曹雪芹，这样完整地深入诠释《红楼梦》。这种经历太痛苦了，也太过瘾了。

他用一个成熟艺术家最黄金的创作时间，助力87版《红楼梦》成为中国电视剧史上不可逾越的巅峰。

如今，虽然30多年过去了，但只要音乐一起，那幅壮丽而又凄美的红楼画卷便徐徐展开，让人一朝入梦终身难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