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特情人严守国家秘密47年

上集《机智与敌特周旋保卫广州的卧底英雄》讲到梁焕和两名特务在天字码头被相熟的同乡认出后，暴露了卧底的身份。

在天字码头出口处，梁焕暴露了身份。

自“天字码头突变”事件发生后，梁焕的卧底身份完全暴露，有关部门再也不便安排梁焕做“特情”工作了。但是，梁焕因做“特情”工作产生的“后遗症”却没有结束，使他蒙冤几十年。但他却默默地忍辱负重，一直无怨无悔地做着最底层的搬运工。

首先是到广州后的这两次“特情”行动，梁焕不能按时在运输公司正常上班，时常“无缘无故”地旷工或迟到，又不事先请假，有工作任务时却找不到人，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正常工作。公司经理多次严厉批评他，但他因为要保密，却不能辩解、不能说出实情。经理非常恼火，只因为梁焕是上级组织介绍到公司工作的，又不能开除他，因此只好作出惩罚性的处置：把他派到海珠西南部的南石头上班，干的都是重体力活。加上当时市区还没有开通到南石头的公交车，梁焕每天一大早起来，时常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要快速赶路。因为从家里迈快步到南石头，都要—个半小时。

一年后，梁焕实在不堪重负，只好辞掉在运输公司的工作。

没有了固定工作和稳定收入，但还得养活一家人啊！妻子体弱多病，儿子女儿又还小。梁焕只好上街打散工，先后到当时的从化县供销社驻广州办事处、佛冈县供销社驻广州办事处等十多个单位做过随车搬运工，不论白天黑夜、酷暑寒冬，随叫随到，装卸搬货。这一干就干到1977年，梁焕已经53岁了，整个人又黑又瘦又脏，像个乞丐，时常累倒在街头。

“老梁，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广州市公安局原来负责与梁焕单线联系的女同志陈凡，当她偶然在街头发现困倒在地的梁焕后，开始都不敢认他，询问确认是她负责联系的“特情”人后，她心酸得当场泪崩，泪流满脸，哽咽不已。

“陈同志，您不要难过。我不是好好的吗？”梁焕反过来安慰陈凡。

“您放心。我发誓，一定要帮您解决工作问题！”她马上给当时的广州市东山区委组织部领导邓谅深写报告，反映梁焕的功绩和困难，请求组织给梁焕安排一份固定工作。正好邓谅深之前在派出所工作过，知道梁焕的事迹，而且是属于公安机关保护的对象。邓谅深立即向上级反映，最终把梁焕安排在东山区的铸造厂做三轮车工兼搬运工作。梁焕一直在铸造厂做到退休。但他的收入在广州市民中仍然属于最低水平，一家人勉强糊口，从没有余钱抽烟、喝酒。他租住的是侨房，被拆迁后又回迁到原址。

电影《羊城暗哨》剧照。

梁焕几十年来戴着“反革命、特务”的帽子，也一直令当年发展他为 “特情”人员的原深圳边防公安30团侦察参谋徐展内疚不已。

当年特务阴谋爆破、刺探情报一案结案时，徐展因功被当时的中南军区兼第四野战军授予二级侦察模范。后来徐展在对记者采访时明确地指出：“在破获这个大案中，功劳比我大、危险比我大的是梁焕，但他却被定为 ‘投案坦白’特务，‘免予刑事处分’。当时就让我很感慨，这实在是令梁焕委屈了。这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为梁焕作证，洗刷他的不白之冤。”

1961年秋，徐展转业到云浮硫铁矿工作，1981年调回深圳，在市旅游公司工作到离休。多年来，徐展始终同梁焕保持着私人联系，了解和关注他的处境和住处，以便在他困难的时候尽自己的力量帮他，更重要的是一旦需要时，及时为他作证。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对多年来沉积的冤假错案进行大规模的甄别平反，徐展多次劝梁焕向上申诉。但梁焕却认为，当年 领导郑重地对我说过：这是“国家秘密”工作的需要！是党和人民的需要，更是反特工作的需要。他还想，徐展早已经不是公安部门的领导了，他并不了解现在的特情。只要台湾还没有解放，敌特工作就不可能放弃，那自己的特情身份就不能公开的，也许出现重大特情时，肯定还需要他这个老“特情”重新出山呢。再加上广州市公安局原来与他单线联系的陈凡，因为患病，已经丧失了部分记忆能力和语言能力。梁焕也觉得不知道向谁申斥才合适。

梁焕固执地拒绝了徐展的好意。他说：“我现在还不知上级的意图，那我就宁愿将秘密带进棺材！”

再后来，由于人事更迭，机构变革，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梁焕一案的实情也不掌握，致使这一悬案一时难以改正过来。

梁焕就是《羊城暗哨》的原型。

尾声

现在回到本文的开头，当看到《羊城晚报》居然在头版公开详细报道了当年的案情后，梁焕被深深触动了：当年要我严守的“国家秘密”已经解密了！那我应该可以打回原形了！　

当日《羊城晚报》的报道，同时触动了当年梁焕做 “特情”工作时的一些见证人：原深圳边防公安30团的徐展、徐明和刘衍昌，梁焕在广州做 “特情”工作的见证人、当年在广州市公安局东山分局工作的朱家泉、邓谅深，他们都对梁焕表态：我们愿意为你作证！

梁焕这才下了向上申诉的决心。梁焕立即叫来在广州市水上市容环境卫生管理处工作的儿子梁仲玉，快快为我写申诉书。

听到父亲惊心动魄的卧底经历后，梁仲玉大吃—惊，半天目瞪口呆，他根本就不相信，默默无闻地做了大半辈子搬运工的父亲，竟然是个卧底英雄？

梁焕的申诉，得到了广州市相关领导和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极度重视。广州中院对案情进行了认真细致、全面的复查，认定梁焕申诉的情况完全属实。

2003年1月10日，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审判长刘粤军庄严地宣读 (2002) 穗中法审监刑再字第2号判决结果：

一、撤销本院（1954）年市字第1830号刑事判决中对原审被告人梁初（现名梁焕）的反革命、特务的定罪及免于刑事处分的处罚。

二、宣告原审被告人梁初无罪。

宣读完毕，在场的五位证人和梁焕的家人都禁不住热泪盈眶，相互拥抱。

公正和清白，在迟到48年后，终于还回了这位为保卫广州立下卓越功勋的老英雄。

本文根据下列参考资料改写：

作者：赵南坚 刘永和，《英雄卧底守秘48年》载《南方日报》2003年1月24日。

作者：朱海，《一位蒙冤48年的卧底英雄记》载《支部建设》2003年第2期。

作者：闫修彦、李宜航、龚宣，《50年前“国庆保卫战”悬谜解密》载《羊城晚报》：2004年10月2日。

作者：谢海涛、张丹萍、刘荣等，《卧底英雄蒙冤47年》载《南方都市报》2004年10月14日。

作者：刘澍，《与“广州第一大案”》载《同舟共进》月刊2009年 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