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面对新工作女子一单成名不放弃是人生信条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568更新:2023-04-18 09:19:03

1994年的元宵节一过,林墨再也坐不住了。

林墨在《风尚》杂志办公室朝九晚五坐了近四个月,眼看着沈玫织完了两件毛衣。12月底的时候,她织完了第一件,铁青色鸡心领的,她把张涛叫来,在他身上比了比,满意地收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团咖啡色毛线,重起了个头织起来。沈玫每天改完稿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织毛衣,太阳西晒进来,照在她发枯发黄的发辫上,她顺手操起一根棒针松一松头皮,再换个姿势继续织,这时她若抬眼环顾一下,会发现坐在她对面的林墨正看着她。这叫元宝针,想学吗?她问林墨,林墨摇摇头,反问她,这么大一件,给男友织的?心却想着这大姐以前应该也是坐惯了机关的。沈玫尴尬,慌忙解释:没,给我爸织的。然后一脸被揭了皮似的不痛快。

这四个月,林墨也眼见李艺拔了七回眉毛。李艺虽是编辑,外出采访却是最多的。她常下午外出,午饭则不吃。趁人少时,取出羽西粉饼盒及眉钳,细细地把杂眉拔一遍。林墨吃完午饭回来得早,看见她还在扶着额头修整,随口问:艺姐,还不去吃饭?李艺头都不回,自顾自答:不吃了,下午采访在酒店咖啡厅,对方会招待点心。等两条眉毛都毫毛不差地对称上了,李艺才简单补补粉,步履轻盈地离开办公室。李艺最近又把发型吹成了《过把瘾》里杜梅的样式,她的“地包天”不但没那么突兀,一笑反而还神似江珊。难怪她最近总是笑,待林墨也热情了几分,仿佛真的跟什么人过足了瘾。

这四个月,只郭晓月忙得似不可开交,沈玫和李艺二人交上来的稿件,她得仔细再看一遍。她自己手头也约出去不少稿,截稿那几日,林墨常听她给某些作者打电话说:你这个稿子要不得。思路还是局限在《女友》那一路子的。我说了,《风尚》的读者是高级白领女性,她们不会因为看了一本言情小说就成天抒发自己的情绪,情感可以写,但不要写你自己的无病呻吟,而要给出实用的建议,你再改改吧。每每听到这里,林墨心里又多亲近郭晓月几分。她是真懂的,林墨越来越这么认为。

林墨在编辑部听够了、看够了,便去社长办公室找姜海。

“姜社,我过来也四个多月了,您看,是不是该给我安排些具体工作了?”

“杂志出版的流程你都熟悉了?对编辑部的工作有什么想法吗?”姜海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善,与其说是问询,倒更像关心。一个已入而立的男人,对女人开始有了一些自觉自发的温存,只是这温存,须得年龄隔得越远,才越摸得着探得到。

“基本都熟悉了。就是挺佩服晓月玫姐她们的,她们能写能编,我恐怕就不行了……”

林墨说的是真话,她一直就不怎么会写。母亲虽然是语文老师,教给她的却是条条框框的套路。记叙文要时间地点人物、议论文要破题论据结论、应用文要抬头事由落款,一板一眼,她没错过。母亲唯独忘了教她,如何抒情。大学时,有男同学给她写情书,其中大段大段地引用普希金的诗歌《当我紧紧拥抱着》,她看得很是感动,却不知如何回应。写给对方的回信只有一句话:谢谢你,写得真好。她需要、她渴望、她享受、她赞美的一切抒情与浪漫,她却无法创造。

姜海说,那你还是做你擅长的市场这块吧。

姜海又说,先跟着长波去卖卖杂志。

刘长波带着林墨是真的出去卖杂志——不是卖给邮局,也不是推销给书店,而是像上门推销灭害灵那样一户户敲开门,赔着笑询问:要不要来一本《风尚》看看?

刘长波对林墨说,咱得去国贸写字楼里卖,全国最高级的外企都在里面办公。我从一楼往上推销,你从顶楼往下推销,咱俩在中间会合。林墨点头,毫无异议。她穿了海军蓝的西装及半裙,里面一件薄薄的白色一字领羊绒衫,一双粗跟的圆头黑皮鞋,打扮得好似她去年在旁边的中国大饭店上班时那样。她比谁都明白,不这么穿是进不去国贸写字楼的。

写字楼里的公司基本都有门禁,林墨进不去,只得守在每一层的电梯口,抱着一堆《风尚》对过往的女白领推销:《风尚》杂志,国内第一本和世界潮流接轨的高级刊物。这一层的人询问得七七八八了,林墨便转去下一层。她从来不是个面浅的姑娘,大学时期,北京城里各大著名英语角她全混得开,别说女大学生,男生看...

脸面虽是不顾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三天后,姜海和他俩在京宝饭店一楼吃午饭,问道:怎么样?这几天卖了多少?林墨一脸懊恼,说:只卖了两本。

姜海安慰她,说没事。却不知道她的懊恼扎得更深想得更远。林墨问过刘长波,一本定价十元的《风尚》印制成本大约是五元,卖一本杂志刨了中间环节满打满算也就挣三元,每期印六千册,印刷厂一开机就是三万。还不算郭晓月从图片社买图的钱、李艺沈玫做稿子的钱、她和这些人的工资、办公室租金……但她三天才卖了两本杂志,这事儿她不敢再细想下去,再细想,母亲那张挂着嗔怒却明显有几分扬扬自得的脸就该浮现了,不断调侃她说: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

林墨看姜海真跟没事儿人一样,是有些急了,便问他:“姜社,你说咱们这样只出不进的,能行吗?”

“咱还有广告收入呢。”

“那每期能有多少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吃饭吧。”姜海回她。

这不是林墨该操心的事,可却是姜海该操心的事。创刊时纺织工业总会拨的二十万启动资金也就够三期杂志开销,姜海之前想得很好:通过纺织工业总会对全国管辖的几千家大大小小服装企业的通传,每期《风尚》至少能征订三千到四千册,加上张涛手里几个关系过硬的广告客户,一期弄来十万左右的广告费,这杂志不愁办不下去。《风尚》创刊后,实际情形虽没预想的那么好,倒也并非寸草不生。只是杂志征订回款、广告费用到账,绝非打个响指就来的事儿,动辄半年以上的账期,让《风尚》在出版到第四期时,几乎就没钱开印了。

那时姜海回家翻出所有存折和国债,要提现出来补缺口,他老婆急了,抱住他的胳膊咬,把存折抢了过来,说死也不给他。

“你丫是不是疯了?日子不过了?!”

“你别闹!杂志等钱开印呢!”

“杂志没钱你管局里要去啊!有管家里面拿钱往外贴的吗?!”太太不依不饶,才不管姜海早已办了停薪留职、承诺自负盈亏。

“你记性不好吧?我管哪个局里要钱去?杂志的事儿就是自己家的事儿。我不往里投钱,公司怎么运转下去?”

“二十万你没仨月就烧完了?这杂志是无底洞吧?有多少钱也填不满啊!你差不多就行了,杂志办不下去就别办了,你回你们局里上班去,别好好的日子不过,整些幺蛾子让全家都跟着你受累!”

“跟你说不清楚!你把存折给我,等前几期杂志的销售回完款,我把钱还你。”

姜海好说歹说,总算从太太手里拿到了存折。跟太太说不清楚的事儿,他自己心里一直清楚——他清楚地记得前年陪总会的领导去法国考察,他拿起一本L’FFICIEL由衷地赞叹好看时,地陪却说:“有什么好看的?全是广告,挣钱着呢!”他亦清楚去年参加招商局组织的美国商会交流研讨会时,所有美国时装及化妆品企业老总都感慨在中国没有合适的媒体投放。于是,他清楚《风尚》是一个机会,只是暂时并不被人理解,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机会,和海南岛、股疯一样,是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给予一部分人的机会。

从家里借钱出来贴补《风尚》的还有刘长波。姜海决定要自主创办《风尚》时,刘长波是第一个响应的。他俩之前在单位就搭档共事,姜海的想法他清楚,亦同样坚持。张涛是后来才加入的,姜海看中他搞外联攒下的服装企业资源,前后动员了他几次。后来张涛想明白了,也决定加入《风尚》,条件是不拿工资,但要拿10%的广告提成。而郭晓月、沈玫、李艺,都是拿工资的员工,甚至工资比她们之前拿的还要高一些。这几个女编辑,对杂志的情怀是有一些,但一个月不发工资,情怀照样滚蛋。她们仨和管财务的于小娟在姜海眼里,都是隔岸观火的商女,欢天喜地地写文章、做杂志、四处采访引人注目,若《风尚》下个月解散,她们也有别的枝头飞舞过去,是真正气定神闲的。所以之前林墨来面试时,姜海没敢许诺她编辑记者的岗位,再多一个女编辑,便多一只手从他勒紧的裤兜里掏钱。好在,林墨也意不在此。

姜海和刘长波好不容易从各自家里七拼八凑堵住了《风尚》的现金缺口后,不久编辑部发生的一件事,差点直接让姜海崩溃。

郭晓月可能是受了王朔《动物凶猛》的启发,想出来一个选题,叫《名人名宠》。于是动员李艺找来名模、名作家、主持人,又让沈玫去中华爱犬乐园、北京鸟友俱乐部什么的借来各种名贵的猫儿狗儿鸟儿鱼儿,一人配一宠拍照,再谈关爱动物。拍摄时,几个女编辑全围着名人们说说笑笑好不开心,没人惦记摄影棚里还有一堆活物。等想起来时,再一看,一只大狗拨开了鸟笼,正扯着鹦鹉的脖子咬。郭晓月尖叫一声,和李艺、沈玫赶紧把狗赶走。鸟笼里那只名贵的巴西紫蓝金刚鹦鹉已经奄奄一息,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姜海接到电话赶到摄影棚时,几个女编辑如丧考妣,还在围着鹦鹉嘤嘤地哭。姜海气结,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后,又问了沈玫一句:这鹦鹉值多少钱?沈玫抽咽个不停,不敢说,只是哭。姜海逼问:你倒是说啊!沈玫这才支支吾吾地说:听说……那个……得……得,二十万吧?

姜海顿时眼前发黑,一屁股颓然坐在地上。几个女编辑哭得更大声了,一个劲说对不起。姜海半晌回过神来,才说:得了,咱明天就关张吧。清点下资产,看能赔人多少。我去你妈的,《风尚》就这么被一鸟儿给毁了!

女编辑还是嘤嘤地哭,姜海收拾好情绪,去拨弄地上的鹦鹉。那鹦鹉身上湿漉漉的一大片,倒不是血,是狗的口水。脖子秃了一小块,毛掉了。姜海把鹦鹉托起,有点想哭,又觉得滑稽。鹦鹉在他手里咕咕地叫,像是要脱气了。姜海用手来回抚摸鹦鹉,想让它舒服点,又让李艺弄了点水,把它身上被狗咬住的部位清洗了一遍。没承想,就这么处理了半个多小时,那鹦鹉突然扑腾了几下,又站起来了。几个人大喜过望,一边还是哭,一边赶紧把它装回笼子里,打车送去兽医站检查。兽医确认鹦鹉身上没有明显咬伤也无大碍后,郭晓月像伺候亲妈一样,用冷风机给鹦鹉吹干羽毛,小心翼翼地遮住秃毛的地方,然后让沈玫双手捧住鸟笼,赶紧去鸟友协会还鸟。

沈玫顺利归还了鸟,回到办公室,几个人又抱头小哭了一场。郭晓月勒令每个人写了一份检查,连同自己的,交到姜海手里,说大家都愿意自罚一个月工资。姜海没有克扣她们的工资,反倒觉得,这桩意外更给了他办好《风尚》的信心。不然今日受这真真正正的鸟气,能令他折辱一辈子。

可是,钱依然是问题。拆东墙补西墙令姜海头疼不已,他前思后想,决定去找市旅游局的杜局长。姜海和他是同校不同级的校友,多年前经人介绍认识后,两人一见如故,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姜海决定下海办刊时,杜局长相当支持,也从中帮了不少忙。钱的问题,姜海觉得,可能只有他还有点法子。

见了杜局长,姜海直接说明来意,问他愿不愿意以出资的方式入股《风尚》,杜局长沉吟了半晌,说,入股就算了,自己没有能力。但如果姜海有抵押物的话,他可以帮忙给姜海弄点贷款出来。姜海心里明白,这是杜局长的婉拒。他并未如自己一般,铁了心地看好这门生意。可能是他不懂,也可能是他不想犯险,不过好歹他还是留了条道儿给自己,走出康庄大道也好,最终头撞南墙也罢,全是各人的事。姜海回去找来刘长波,两人一合计,各自瞒住家人,拿出自家房子的房产证,姜海又向母亲借出父母房子的房产证,手上拽着三套房子,去找杜局长办了抵押借款,借出来八十万元现金,约定五年内还清。

这些钱怎么也够周转一年的了。拿到钱,姜海终于松了口气。

而林墨随刘长波四处卖了一阵子杂志后,又去敲了姜海的门。

“姜社,我能不能不去卖杂志了?”

“怎么?觉得太辛苦了?”

“那倒不是,我想去试试卖广告,毕竟之前在中国大饭店时,和我们饭店里的商户们还有些关系。”

姜海大笑,说:“你以为卖广告比卖杂志容易啊?有可能半年都开不了一单。”

林墨也笑,说:“但如果开一单的话,抵得上卖半年杂志了吧?”

姜海看着林墨,也说不出自己对她哪来这么多耐心。或许她比那几个女编辑果断、好强、理智、想得长远,令他觉得她也许确实是一个经营型人才;又或许是她这几次来和他聊工作,立场全是惦念着为杂志本身贡献,没有风花雪月,却有一种与他风雨兼程的同路感。这一切,令姜海决定对她赋予信任、予以培养。

“那这样吧,你先负责接听咱们杂志的广告热线电话,记录一下来电客户的需求,时不常进行回访,顺便掌握广告销售的技巧和流程。”姜海最后这样决定。

第二天,林墨就拿着厚厚一沓白纸坐在了热线电话旁边。她本以为,杂志卖得那么惨淡,一定没多少人能看见,更别提主动打电话来投广告了。可没想到的是,热线电话一天陆陆续续还真没断过,有广告公司来询价,有剪报公司求合作,也有直接客户问细节,林墨无一不温柔以对,她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电人的电话、姓名、工作单位,甚至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如果回访过去,方不方便,还能找谁。两个月后,林墨面前那一沓白纸变成了一本手抄黄页。赫然列着这一时期所有的热线来电信息,详细到包括初次来电时间、再次来电时间、主动回访时间。有些公司,比如电通,林墨拿捏不清具体都做什么,又在后面加上备注:帮资生堂化妆品来电询问广告价。

林墨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来电询问超过两次的客户信息汇总给姜海,示意他这些客户值得跟进。然后自己对只来过一次电话的客户进行主动回访。一来二去,林墨和京城主要广告公司的策划也好、购买也好,以及直接客户公司的市场经理,全在电话里混熟了。

那天,林墨又接到了赛特商场打来的电话。对方刚一开口,她就听出来,还是赛特市场部负责广告投放的包姐。第一次她打来时,林墨客气地叫她包小姐,后来林墨打电话过去回访,聊了几句题外话,才知道包小姐几乎和姜海同龄,然后林墨就顺理成章地管她叫包姐了。

“包姐,我是小林。”林墨提醒对方。

“我就是找你啊。是这样的,我们市场部开会研究了一下,很有兴趣对你们杂志投放广告,下午你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趟,咱俩见面细说。”

“太好了!包姐,只是我去可能不合适。我让我们姜社长过去拜访您?”

“还是你自己过来吧,没多少钱的事儿,就不劳驾姜社长了,况且我也不认识他,就认识你,你来吧。”包姐的口吻不容置疑。

挂完电话,林墨讪讪地来到姜海办公室,对他说,赛特有兴趣投广告,但之前一直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所以对方希望自己过去。姜海二话不说,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好事啊,去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墨那天穿了一件小荷叶领的乳白色衬衣,黄蓝粗格纹的大撒裙,依然是披肩发,很有些《大众电影》某一辑沈丹萍写真的神韵。她却嫌自己看起来太像女大学生,又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只好去办公室里管李艺借了唇膏和粉饼。李艺近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扮演江珊第二,所以江珊专属的猩红色唇膏恰好能弱化一些林墨今日的少女之气。

从京宝饭店走到赛特商场,至多二十分钟。林墨正好可以边走边想想要对包姐说些什么。她每日路过赛特,却不是很了解赛特。长这么大,她也没进去过。因为人人都知道赛特里的东西贵,全是国际大品牌,没事进去瞎转会招来眼尖的导购耻笑。在家做姑娘时,父母没带她去逛过赛特,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上西单商场就置办全了。大学毕业出来参加工作,恰好又分在中国大饭店,开眼界的东西那里更全。然而,虽然不曾去过,林墨和所有北京姑娘一样,牢牢记得一句话:找男友一定要找在赛特商场买东西从不看价签的。

包姐果然是个气质出众的女人。柠檬黄的无领掐腰花苞袖夹克搭配同色及膝一步裙,是时下最时髦的样式。一头大波浪更显得大气高端,就像新加坡电视剧《金色珊顿道》里的女演员。林墨见到她,便笑着说:包姐,见到您,我更相信那句话了——找男友一定要找在赛特商场买东西从不看价签的。惹得包姐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在包姐的办公室里坐定,本来林墨觉得自己是来谈判的,准备了一兜子场面话,包姐却抢先告诉她,集团已经确定了,要在《风尚》上刊登一期赛特的广告。叫她过来,就是想见见。林墨一个劲儿道谢,到手这么容易,反令她失了方寸。包姐倒会劝慰说:咳,也没什么。实在没有合适的媒体投,总不能让王姬上电视给说一个“赛特商场,让人想逛”吧?

从赛特出来,林墨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正是《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曲。唱着唱着,她的心再度飞到了纽约。美国,她不是没有向往过。但当时的向往,是那般面目模糊,她只知道纽约有自由女神、华盛顿有白宫,可这一切想象都片面得像一本风景挂历,景,是人家的,自己始终身在画外。来了《风尚》,林墨发现自己离法国、美国、意大利……全都更近了些,尤其是纽约,有第五大道,有时装周,有蒂凡尼,还有许多和她一样,在高端杂志工作的女人。她暗自设想这浮华世界或许要三年甚至五年后才会通过《风尚》对自己打开,没想到,这才半年,她已经独立为《风尚》签下了第一单,原先得仰仗别人带领的路,说不定自己也能走出来一条。

林墨签下赛特商场单期广告的事,很快被姜海在办公室传开了。只有郭晓月诚心诚意地恭贺了林墨,其他人大抵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听过也就算了。

李艺见郭晓月对林墨一个劲儿赞美,闲极无聊,又去挑事儿,问:“你那么客气做什么?还不是我们内容做得好,广告才卖得动。”

郭晓月不傻,没把李艺这话当恭维,生生给她撅了回去:“内容做得再好,没有广告谁给你发工资?我们又不是《读者》,一个月随随便便靠内容就能卖几十万本。这种高级杂志全靠广告收入开张,林墨能签来订单,当然是值得高兴的。”

李艺冷哼一声,说:“你呀,向来就这样小心翼翼,又太顾周全,会累的。”

郭晓月白了她一眼,说:“那也比没心没肺好。”

过了两周,张涛突然来找林墨一起吃午饭。自入职后,林墨几乎没和张涛单独说过话,他这时候来约,一定是跟赛特那单广告有关。

果不其然,菜刚点完,张涛就冷不丁地对林墨说:“你知道自己是没有提成的吧?”

林墨望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顺利解读出话里暗含的意思,可惜,张涛的眼睛着实转得太快,一会儿一个扑闪,瞬息万变,难以捉摸他是在提点你,还是算计你。

“不知道,张总,您是怎么个意思?”

“我就是告诉你,咱社里的规定,凡是通过广告热线主动打过来的客户,甭管最后签没签单,都是不给接线员提成的,因为那不属于主动开发出来的客户。”

“哦?所以呢?”

“所以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小林?”

“傻?”

“是啊,你忙活那么半天,又接电话,又回访,还要出去见客户,最后签了单,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林墨听到这里,已经有七八成明白张涛的意思了。杂志社的人都知道,他是唯一拿广告提成的人,签单越多,提成越多。如今,他发现林墨也在签单,又不可能让林墨把手上的单直接转给他,对林墨晓之以理、动之以利,不正是张涛此刻的打算吗?

“张总,您接着说。”

“小林,以后再有这样打电话过来表示要下单的客户,你私下转给我,我去处理就好。你也知道,我是拿提成的,从你这里接的单,最后提成我们俩一人一半。比如你这次签的这一单,我听说是两万,对吗?你要转给我去签,之后我提两千,再分你一千,多好!”

林墨只是笑,不说话。

张涛扒了口饭,抬头看林墨还是笑,继续说:“小林,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但有一点,这事儿只能我们两人知道,否则咱俩谁也别想继续在《风尚》待下去。”

“行,张总,回头有机会再说吧。”林墨既不想拂逆他,亦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

“小林,脑子转快点,机会才多。不然你放着好好的中国大饭店公关不干,跑来这里图什么啊?”

张涛最后这句话,真是让林墨心里狠狠不痛快了一下——他凭什么觉得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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