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的爸爸「中国爸爸朝鲜女儿父女战场分别70年至今未能相见」

来源:TVB影视大全人气:164更新:2023-04-20 13:44:02

口述:黄万丰 文字:歌未央

1950年11月21日,我们27军进入长津湖集结地后的第二天,美7师17团突然出现在中朝边界的惠山镇鸭绿江岸边,这给27军的后方和主攻部队侧翼带来了很大的威胁。

27军当即派出了94师281团沿鸭绿江南岸朝东防御,我们81师243团作为东线的预备队之一,奉命在长津湖以东的越战湖朝北警戒,保证80师的右翼安全。

这一年我23岁,是27军81师243团1营1连的连长。

几天后,传来一条消息,说忘乎所以的美7师17团,竟效仿当年二战时巴顿在莱茵河畔撒尿的行径,站在鸭绿江边朝中国方向撒起尿来。

婢养的,老天爷也不冻掉美国佬那JIBA玩意儿。

战士听后,禁不住纷纷骂起来,因为美军的这个动作十分下流,是对新中国极大的污辱。

当年你美国佬污辱德国法西斯可以,但污辱我们中国不行,何况他美国佬又是侵略。

有的战士还不解气,说等战场上逮到了这个17团的人,一定让他喝自己的尿。

我提醒战士说,我们不能学美国佬那一套,我们要用战斗力和美国佬说话,打得它心服口服,现在不是和美国佬磨牙的时候。

战场的预备队往往有两个结果,如果仗打顺了的话,不需要放一枪一弹,上去打扫战场即可,但若仗打不顺,预备队就成了干死队。

起初,27军在新兴里方向安排了2个团的预备队,除了我们243团还有242团,242团是预备队的第一梯队。

12月1日,长津湖东岸的美7师全线撤退时,242团奉命加入了攻击,可战斗到当天午夜时,242团仅剩下不到2个连的战斗力,仅正连级以上干部就牺牲了14人,而美7师的“北极熊团”也摇摇欲坠,只剩下了半口气。

我们243团奉命将越战湖方向的防御交给了南下的94师281团,连夜朝新兴里方向急行军,等我带着1连赶到后浦时,“北极熊团”已经彻底降伏了,除了包围圈外的美军,其余的不是被击毙就是当了俘虏。

此时,柳潭里的陆战1师2个团也已经开始逃跑,防守的长津湖西岸死鹰岭一线的20军59师阵地,仅有1376高地还在177团2营5连手里,而且打得也只剩下了两个班。

12月2日夜,我们243团又奉命跨过冰封的长津湖,朝西岸的文川里方向机动待命,随时支援59师177团3营防守的西兴里一线阵地。

命令到达之前,我们1连的任务仍是警戒。

“敌人都投降了,还警戒什么啊?”看着随处可见的美军武器,我当即下令各排去打扫战场,把战士手中的步枪,统统换成8粒快。

“8粒快”是美式M1自动步枪,因为可以一次连发8发子弹,我们叫它“8粒快”,火力远远胜过大多数战士手中的“单打一”步枪。

除了“8粒快”M1自动步枪,我们只要吃的,战士们饿坏了,饼干当场就吃掉了,只剩下了一些肉罐头。

我吞了几块饼干,刚噼里啪啦打开了一支M1自动步枪枪栓,刚一瞄准时,出发的命令也到了。

恰恰这时,朝鲜语联络员抱着一个朝鲜小女孩跑了过来。

朝鲜小女孩

我一问才知道,小女孩5岁,名叫娇静子,父母在前昨天的美军轰炸中双双身亡,朝鲜语联络员遇见她时,已经哭得没有眼泪了。

我老家胶东牟平,17岁参加八路军,从胶东抗战到解放上海,不知打过多少恶仗,但我最看不得老百姓遭殃,尤其是到了朝鲜战场,因为我自己也是穷苦出身。

每每这时,我就教育战士们:“不为别的,就是为这些和我们父母兄弟姊妹一样的朝鲜老百姓,我们也得打败横行霸道的美国佬。”

当时,娇静子眼角的泪水已经结冰了,可我不敢去动,因为一动,眼角的皮肤就会撕裂。

我家乡许多人闯过关东,我有这个御寒的经验,最有效的办法是宿营后不准洗脚,耳朵和嘴角、眼角结冰了也不要去用手摸,让它自然化掉,所以连队过江后没有一个冻亡和严重冻伤。

我让炊事班长倒出一个竹筐,再用自己的棉被子将娇静子包裹好,挑起竹筐开始了急行军。

我心想,这次轮到我们当敢死队了,如果我牺牲了,娇静子就权算是我捡来的闺女吧。我还没结婚啊,娇静子或许是我朝鲜战场唯一的纪念了。

起初,娇静子还是看着我,不多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来。人小的时候觉格外多,娇静子在来回晃荡的竹筐里还能睡觉,何况还有不时响起的枪声,这该是却了多少觉啊。

12月3日拂晓,连队到达了长津湖西岸边的荷坪里。

荷坪里宿营后,见上级一时没有命令,我叫上手巧的通讯员拆了自己的棉被,直到傍晚时分,才给衣着破烂的娇静子缝制了一身棉袄和棉裤。

我刚给娇静子穿上了新棉衣时,南下文川里的命令也到了。

我挑起娇静子,又开始了夜行军,等赶到集结地时,1224高地方向已是枪声大作。

原来,已经登上1224高地东侧鞍部的1营3连,遇到了自柳潭里逃往下碣隅里的陆战队5团3营和辎重伤员车队遭遇,齐头并进的3营9连也朝占领右翼獐项里的陆战5团1营发起了攻击。

预感到大战即将来临,我急忙将娇静子交给了炊事班长,带领1连跑步赶到了1224高地的侧后待命。

一番激战过后,陆战5团3营、1营前后掩护伤员和辎重车队冲过了火力一时减弱的1224高地,呼呼啦啦地进入了下碣隅里。

黎明时分,我们1连和3营8连奉命接替伤亡严重的3连和9连。我带领1连刚登上了1224高地断后的陆战5团2营和陆战7团3营也刚好来到了高地前狭窄的公路上。

1224高地位于公路北边,南临西兴里,西靠177团2营5连防守的1376高地,东近下碣隅里,是继1376高地阻击陆战队撤往下碣隅里的最后一个高地,其等高轮廓线像是一只倒甩在公路边的长筒皮靴。

我仔细看过地形后,将3排放在皮靴筒上部,2排和加强的两挺重机枪在皮靴跟部,连部和迫击炮班在皮靴中部,预备队1排摆在了靴尖。

因为一直做预备队,1连可谓兵强马壮、弹药充足,我们仅用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就将陆战5团2营和陆战7团3营死死挡在了高地前。

一时伤亡剧增的美军,立即停止攻击回撤防御,只等天明后喊来飞机掩护,再另行突围攻击。

12月4日拂晓后,超过100架次的美机陆续抵达1224高地,一番重磅炸弹、凝固汽油弹和机关炮轰炸扫射后,陆战7团3营和陆战5团2营兵分路朝1224高地发起了攻击。

战斗到中午,趁我们的两门迫击炮打完了炮弹,陆战5团2营突破了西侧243团3营8连阻击,朝1224高地正面冲来,眼见前出的3排阵地危在旦夕,我急令预备队1排前出截击。

1排有一对同在一个班的亲兄弟,哥哥陈本中是副班长,弟弟陈本华是班长。

接到命令后,兄弟俩都要求去最前沿阻击点,哥哥陈本中不同意弟弟上第一线,于是找到了我,说:

“连长,我不怕死,我唯一的要求是留下我弟弟作预备队员,万一我牺牲了,我们陈家还能留个后。”

我十分明白第一线阻击点的危险程,上去的基本是九死一生,劝说他们兄弟俩能留下来一个。

可弟弟陈本华坚决不同意,说:“我是班长,危险时刻哪能让副班长先上,要么一起到阻击点,要么我哥哥留下来。”

陈本中更急了,说:“我虽然是副班长,但我是哥哥,连长,你命令我弟弟留下,我先上!”

弟弟陈本华还是那句话:“要么我哥哥留下来,要么一起到阻击点。”

见兄弟俩各执己见不肯让步,而美军也快接近了阵地,我只好同意兄弟俩都去前沿阻击点。

此时,美军的飞机和远程榴弹炮已经开始压制阵地的后方,近距离的战斗全靠一枪一弹。

极寒天气的阵地上,战斗异常激烈,美军拼命攻击,我们1连则针锋相对,战士们死命阻击,但在打退陆战5团2营第3次进攻后,其81毫米迫击炮的精准射击,却一时压住了我们1连的火力。

没过多久,前沿阵地上的陈本华不幸中弹,牺牲在了哥哥陈本中的面前。

见自己的弟弟牺牲,陈本中强忍着悲痛,将陈本华拖到了身后的背坡处,用军铲挖了一个深坑将其雪葬后,又返回了前沿阵地。

陈本中压上了一个弹夹后,突然叫骂着端起轻机枪,发疯一般冲向了不远处的美军。班里的其它战士扔出去一排手榴弹后,也端着刺刀跟着跳出了战壕冲锋。

面对陈本中和战士们不要命的举动,陆战5团2营的一小队美军,急忙撤进了山脚下的汽车防御圈,陈本中等人一直打完了所有的子弹,也返回了阵地。

看见这一幕后,我急忙派通讯员跑过来,命令陈本中撤到二线阵地。

陈本中道:“班长都光荣了,我这个副班长怎么能下阵地!你快回去,让连长赶紧催催炮弹啊!”

战斗到下午,美军见1224高地久攻不下,急忙派英军第41突击队加强一个坦克排前来救援,而已经补充了弹药的1连,也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这时,趁着西面的59师177团2营机炮连打光子弹的空档,陆战7团3营也越过1376高地,朝1224压了过来。

见1224高地东西受敌我一边组织六〇炮掩护,一边亲自带领1排2班冲出阵地,炸毁了公路上的几辆榴弹炮牵引车,将陆战5团2营和7团3营的车队堵在了公路桥以西。

2个营的美军只好下车应战,随即又遭到1224高地上的2挺重机枪和1连2排的火力阻击。

见一时的阻击任务完成,我立即带领2班撤回了高地上,而携带了4枚反坦克手榴弹监视桥东面的战士陈德生,等包扎好自己的轻伤却与班里失去了联系,一人滞留在了桥头阵地上。

眼见东面美军的4辆坦克开了过来,陈德生抓着手榴弹从桥下迎了上去。

第一辆坦克被炸起火的同时,陈德生也被反弹的弹片击伤,而从坦克里爬出来的坦克手又用手枪打中了他的左手。陈德生忍着伤痛举枪将其击毙,随即又匍匐迁回将第二辆坦克炸毁。

当第三辆坦克冲上来时,陈德生的反坦克手榴弹已经打完,他急忙爬到路边找到了2颗手雷,并以美军的尸体作掩护,不仅炸断了坦克链轨,还击毙了跳出来的2名坦克手。

第四辆坦克见状急忙转身逃回,而受到2排两挺重机枪火力压制的英41突击队,也始终没有越过桥头一步,陈德生也趁机撤离了桥头朝主阵地爬去。

陈德生的勇敢举动,被我安排在瞭望哨位置的通讯员看的一清二楚。

见突围和救援同时受挫,美军又一次呼叫来20架F4U轰炸机,集中轰炸弹丸之地的1224高地。

密集的轮番轰炸过后,凝固汽油弹产生的巨大热浪,将齐膝深的雪化成了水,将白色的高地打成了黑山,将石板一样坚硬地冻土打成了沙地,灌木树林也炸得荡然无存。

闻讯赶来的81师孙端夫师长,从望远镜里看到1224高地的惨烈后,心急如焚地对我们的团长说:“黄万丰的1连,怕要报销了!”

然而,我早已改变了阻击战术,敌机和大炮轰炸,我们就躲到阵地的反斜面隐蔽。一旦美军开始地面攻击,西面危急就往西打,东边吃紧就往东打,硬硬将突围和救援的美军分割在公路桥两侧。同时利用工事和弹坑,不但有效保存了战斗力,而且没让美军登上1224高地半步。

下午4点多,美军见天色已晚,夜间突围将付出加倍的伤亡,于是命令陆战5团2营和7团3营停止攻击1224高地,将随身携带的9门155榴弹炮炸毁。

同时,美军一次性加派50架飞机火力封锁公路两侧50米范围内,放弃汽车徒步的美军主力,这才穿过了1224高地,十分狼狈地朝下碣隅里狂奔起来。

我一看美军不顾一切地要跑,立即带领战士冲下了高地,四处射杀掉队并拒绝投降的小股美军。而调头返回的飞机,见敌我双方近距离混战在一起,也只好又转身去掩护前方。

几乎是一边倒的战斗结束后,我们击毙220名美军,缴获了20辆卡车和16门105榴弹炮,还有陈德生炸毁的那3辆坦克,以及美军丢掉的罐头和饼干。

朝鲜孤儿

我突然想起了娇静子,因为罐头她已经吃过了,可容易消化的饼干还没有捞着吃,我让通讯员带上几盒饼干赶紧去了后方的炊事班。

通讯员刚离开,营里的命令到了,1连集结后沿江咸公路的右翼,绕过下碣隅里和黄草岭,去侧击将继续逃跑的美军。

我向来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可这一次我没有立即传达命令,我得等战士陈德生。

此前,通讯员报告我说,只身炸毁3辆坦克的是“广东仔”陈德生,而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时却没有发现他,直觉告诉我,战斗经验丰富的陈德生一定能活着回来。

陈德生是81师乃至27军少有的广东兵。他原名叫秋盛,广东江门人,3岁父亲病逝,7岁母亲再醮,其后随姑母在乡下读书、种地。

1940年,15岁的陈德生外出当帮工时,被日军抓到广西当火夫班长。两年后的元旦之夜,乘军营的日军大都外出看戏,陈德生与同伴将留守几名日本兵灌醉后全部砍死,几经辗转去了国民党156师搜索排当了二等兵。

1948年11月,淮海战役还在进行时,战场上反正的陈德生加入了243团1营1连,然后跟随部队一直打进了上海,直至来到朝鲜参加了长津湖战役。

有着广东人聪明的陈德生,打仗十分机灵,我十分喜欢这名广东兵,时常学着陈德生的腔调喊他“广东仔”。

美国佬的坦克都让陈德生炸掉了,打扫战场又没见到他,这个广东仔能去了哪里?

这时,返回的通讯员又报告说,营里来人催了,问1连何时出发。

看着阵地下还冒着烟的3辆诺尔曼坦克,我问通讯员:“你不是说这3辆坦克是广东仔打掉嘛,广东仔现在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通讯员只好带上两名战士,去寻找“广东仔”陈德生。

我回到阵地后的炊事班时,娇静子已经睡着了。炊事班长正利用先前剩下的一截棉被,给娇静子缝起了小棉被来。

我吃了几口刚缴获的罐头,接过针线缝好了最后几针后,炊事班长递上了他的旱烟袋,说让我吸一口养养神。

我抽了几口的烟,突然又想起了陈德生。因为此前陈德生说过,如果能活着回国,回家给我捎广东最好的水烟抽。

突然,通讯员跑进来报告说:“连长,广东仔回来了。”

我出门一看,陈德生正被两名战士架着,我只顾高兴了,挥手捅了他一拳:“我说嘛,你这个广东仔一定能活着回来,你老家的水烟我还没抽呢。”

陈德生一个趔趄,说:“连长,你轻点啊!”

这时我才知道,陈德生浑身上下5处受了轻伤。

我当即让两名战士将陈德生送到了团卫生队,这才下达了转移的命令。

此时的27军,仅剩下的2000多人的战斗部队被临时编成43个连,绝大多数的连队都在30人左右,我们1连是仅有的超过50人的连队之一。

迂回追击美军后,我们开始夜里行军,白天宿营。只要不打仗,无论白天还是夜间,我都让娇静子待在自己的身边,即便是行军也自己挑着走,生怕将已经是孤儿的娇静子遗落在什么地方找不到了。

而一旦参加战斗,我便将娇静子交给炊事班长,像下战斗命令一样叮嘱炊事班长:“你丢了什么,也不能把娇静子给我弄丢了,啊!”

朝鲜孤儿

12月11日傍晚,当我们追击到上通里侧翼时,陆战1师的5团和7团已经撤进了咸兴里,负责断后的陆战1团刚刚坐上了小火车。

上通里的南面是五老里,从五老里到兴南港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疑,上通里成了我们截击美军的最佳地点。我们243团奉命立即侧击小火车上的美军。

等一前一后的两辆小火车经过一段山沟弯道时,243团第一梯队当即猛然开火,先头火车上的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阵惊慌过后,美军纷纷打开车窗仓促开枪还击,而这又给了靠近攻击志愿军打手榴弹的机会,一时间成串的手榴弹飞窗而入,里面一片鬼哭狼嚎。

危机时刻,一股美军跑到火车头疯狂填煤,加足了马力的小火车,这才脱离了我们的截击。

后面火车上的美军见状,立即关闭了所有的车灯,并在车头和车尾架起了几十挺重机枪,将所有的轻武器伸出窗口,凭着强大的火力,冲了过来第一梯队的阻击。

听到铁路一线激烈枪声,我急忙将挑着娇静子的扁担交给了炊事班长,命令作为预备队的1连战士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不一会儿,通讯员送来的81师孙端夫师长的命令:“243团1营1连,快上!”

等我带着1连赶到前出阻击阵地时,前后左右吐着火舌的第二辆火车,早已经跑出了火力射程。

这时,师里的命令又到了,我们1连由预备队变前卫,连夜朝咸兴方向追击。

我回到炊事班,挑起娇静子接着开始了急行军。

这样左肩换右肩走了约一个小时,我刚想放下担子喘口气,被噩梦惊醒的娇静子突然大声哭喊起来:“阿妈妮,阿妈妮……”

炊事班长急忙跑过来,一边哄着哭声不断的娇静子,一边焦急地看着我。我挑起扁担原地走了不几圈,娇静子竟出奇地安静下来。

将近半个月的行军中,娇静子已经习惯了我挑担子,一旦换了别人,她就会哭闹,我索性也坚持一个人来挑娇静子。

看着我挑着扁担不停地原地转圈,炊事班长就骂“可恶的美国佬”。

按照27军的追击部署,79师、80师斜插兴上和连浦一线,我们81师则沿公路进逼咸兴,然后合围美军的后勤基地兴南港。

可临近咸兴时,我们在西兴里缴获的罐头已经快吃完了,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炊事班长,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打胜仗抓俘虏上。

12月14日夜里,我们1连奉命攻击咸兴的美军,临出发前,炊事班长特地找到我说,千万别忘了搞点吃得来。

12月15日清晨,我带着1连回到始发地的隐蔽处时,炊事班长还以为我们打了胜仗,于是急忙问:“连长,打胜仗了吧,缴获吃的了没?”

我没好气地说:“缴获个头。”

炊事班长问:“怎么了?”

“美国佬的火力太密了,靠不近也打不动。”

见炊事班长明白了几分,我急忙问:“娇静子呢?”

炊事班长指了娇静子:“给她吃了留给重伤员的两勺牛肉罐头,这才睡着了。”

这时,我们全连还剩下2个罐头,炊事班长没有办法,只好用水煮罐头熬汤,撑了一个白天,而到了夜里,娇静子又饿得啼哭起来。

一个伤员掏出了自己仅有的小半瓶罐头,炊事班长用开水泡成浆糊状,给娇静子喂了几口,娇静子这才止住了哭声。

这小半瓶罐头,娇静子又吃了2天,到了12月18日,掩护陆战1师的美3师也开始了撤退,我带领1连第一个冲进了咸兴。

一番搜索后,俘虏虽然没有抓到,却发现了一包美军遗落的糖果,我抓了一把让通讯员赶紧送回炊事班,因为有了糖果,娇静子就不会哭闹了。

我和战士们每人吃了几块糖果,继续朝兴南港方向追击,等追到离港口不到3公里时,美军的飞机和军舰上的炮火,又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火力圈,部队只好再次停了下来。

这样对峙到晚上,美军的飞机轰炸停了下来,军舰上的远程炮火也出现了空档,我一看机会来了,带上3名体力最好的战士摸进了火力圈去找吃的。

借着炮火的光亮,我们摸到了美军的一个后勤仓库,一看满是成堆的罐头,于是不由分说,各自背上一箱开始撤离。

我们刚离开仓库,突然遭遇了美军巡逻队,我们边打边撤,只听见背后罐头箱叮当作响,而越跑身上越轻快起来。

接应的战士发现我们后,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说连长,你们伤成这个样子还能跑啊。

我回头一看,3名战士的后背和棉裤退,无不是血淋淋的一片,再一看自己的后棉裤腿,也是一片猩红。

原来,我们背的不是肉罐头,而是每箱两大桶的西红柿汁罐头,并且让美军的子弹悉数击穿。

闻声赶来了的炊事班长,将每个桶摇晃了大半天,才折出了大半桶西红柿汁,再和上开水分给战士们和娇静子吃。

看着发红的西红柿汁水,娇静子起初有些害怕,见我先喝了一口后,这才抿着小嘴儿喝了起来。

朝鲜孤儿

我这是第一次知道西红柿汁罐头,也是第一次吃,而喝了之后大家更觉得饿,原来这玩意开胃。

12月25日拂晓,美军打光了全部的弹药,并烧毁了仓库的给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撤离了兴南港。迎着还没有消失的爆炸声与硝烟,我带领1连又是第一个冲进了一片废墟的兴南港。

看着只有几公里远的美军军舰,我急忙命令六〇炮:“给我打!”

而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迫击炮手,却直直地愣在那里,原来炮弹早已经打光了。

这时,战士们急眼了,纷纷举枪边骂边朝美军军舰开枪射击。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部队奉命去天气比较暖和的咸兴一带休整,3个多月过后,又奉命参加了第五次战役。这个时候,我已经是235团1营的参谋长了。

第五次战役不仅打得急、打得大,也打得远,到了后期聚歼美军不成,反倒成了紧急突围。

比追击更加残酷的突围战中,我依旧挑着娇静子行军,一旦战斗就交给留在后方的炊事班,历经一个多月,不仅以最少的伤亡带回了部队,娇静子也毫发无损。

那些日子,除了行军打仗,我一刻都不离娇静子,因为我成了娇静子的依靠,娇静子也成了我的心上肉。

1952年10月1日,我们27军81师243团1营正在后方休整。

这一天是国庆节,军文工团恰好来243团慰问演出,第一个节目是手风琴伴唱《志愿军战歌》:

雄赳赳,气昂昂,横渡鸭绿江……

这雄壮的歌声一出,现场立即沸腾了,前几排的战士们纷纷站起来,忘情地打着节拍跟唱起来: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抗美援朝鲜,打败美国野心狼!

见战士们挡住了视线,我急忙将娇静子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拉着娇静子的小手也跟着哼唱起来。

这时,我在团警卫排当排长的老乡,将我悄悄拉出了会场:“老伙计,我们死不了了!”

见我一头雾水,警卫排长压低了声音说:“演出前,我听军文工团和团首长说,我们27军要换防回国了。命令很快就宣布,注意保密。”

一听说部队要回国,我急忙返回现场,从通讯员身上接过娇静子,赶紧去了附近的集市。

我用自己舍不得花的津贴,给娇静子量做了一身新衣服。回到驻地后,又让结束演出的文工团女战士,给娇静子剪了发洗了澡,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女志愿军和朝鲜孤儿

10月3日,回国的正式命令到了:傍晚部队集结,4日拂晓前乘火车秘密回国。

此前,我带着娇静子行军打仗的事儿,已经传遍了81师,师首长们既没有批评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表扬。

眼看部队回国在即,81师特别交待团里转告我:志愿军不能带任何朝鲜人回国,娇静子必须留下。

我急了,直接去找团政委,团政委做不了主,我又找到师政治部主任那儿,说娇静子是个孤儿,我带她已经两年了,我舍不得娇静子,娇静子也离不来我了。

政治部主任虽然深受感动,可志愿军总部有令在先,于是开导我说,这不是一个娇静子的问题,这是国家与国家的关系问题,我们必须服从纪律。

返回驻地的路上,我顿生一计,将娇静子藏在炮兵16团用帆布包裹的炮座里。

我抱着娇静子去炮兵16团比划了一番,那帆布包裹的炮座里十分憋人,再者,万一让检查站的人民军查出来怎么办,自己不光是志愿军的二级英雄,还是获得了朝鲜三级国旗勋章,这不是给志愿军丢人嘛,违反纪律的事我绝不能干。

无奈,我只好找到一名熟悉的人民军联络员女上尉,委托她将娇静子转交给地方收养。

志愿军和朝鲜孤儿

我回到营地,已是傍晚时分。

此时,我原来的通讯员和炊事班长,也跟我到了营里,继续当通讯员和炊事班班长。我吩咐通讯员,让老班长给娇静子开个小灶,炒上2个人民军女上尉给的鸡蛋。

将近两年的相处,7岁的娇静子已经很懂事了,她早已将我看作了自己的亲人,常常一口一个“阿巴吉”地叫着。

开饭时,娇静子一句“阿巴吉吃”,顿时让我热泪盈眶。

娇静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扑到了我的的怀里,直到我哄了好一会儿,才又笑着吃起了饭来。

我的反常也引起了跟随多年的通讯员和老炊事班长的注意,等娇静子入睡后,两人一起走进了我的房间。

见公开宣布命令在即,我才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告诉了通讯员和老炊事班长。

两人听后,更是一筹莫展,于是各自返回提前做起了出国准备。

10月4日零时,我朝打好了自己行装的通讯员下达了命令:各连立即起床,收拾行装和武器,半个小时后出发火车站。

这时,又让噩梦惊醒的娇静子,突然喊起了“阿巴吉!阿妈妮!”

我刚刚抱起娇静子,人民军女上尉到了。

人民军女上尉战前是文工团的队长,丈夫牺牲在朝鲜内战的初期,父母也在美机的轰炸中遇难,志愿军入朝后,奉命转为中朝军队的联络员。

接过了娇静子的女上尉,边拍着边轻声哼起了当地的民谣《祝福歌》:

睡吧睡吧宝贝,我可爱的宝贝

白头山上有颗星,灿烂放光辉

星光闪闪守护着你,我可爱的宝贝……

得到了如母亲般慰藉的娇静子,虽然停止了哭声,但小嘴儿仍梦呓般地吸吮着。

担心娇静子醒来的女上尉,一边示意我快走,一边继续哼着歌谣:

黑夜过去太阳升,大地啊披彩霞

一轮红日金灿灿,映照着你的脸

睡吧睡吧宝贝,我可爱的宝贝……

这时,下完命令的通讯员,从一起过来的营朝鲜语联络员那里的得知,这首十分动听的民谣叫《祝福歌》。

歌声中,通讯员大体记下了民谣的歌词,我也趁机悄悄给娇静子留下了3个月的生活费。

10月4日拂晓前,急行军的243团1营到了的火车站。

而火车站上,只有极少数的人民军内务部队,见我们是清一色的志愿军官兵,不但没有什么检查程序,反而是一番热烈的握手与拥抱。

原来,娇静子完全可以顺利地带回国内,我不禁后悔不已,一时间都有回去找娇静子的念头。

火车出发的哨子声响了,我神魂颠倒地愣在那里,人民军内务部队的一名军官还以为我舍不得离开朝鲜,硬是和通讯员将我连拉带推拥上了火车。

这时,又传来了一阵铁锤敲击铁轨的刺耳声。

黄万丰老人

我透过车窗发现,一名朝鲜阿玛尼正用铁锤用力击打铁轨,原来这是传递空袭警报的一种方式。

随着阿玛尼“叮当叮当”的敲击声,背上一名和娇静子差不多大的孩子,也在张嘴哭喊着。

看着这番景象,我站在火车厢门口哭得一塌糊涂。要知道,战斗中牺牲了那么多的战士,我都没这样哭过,可这一刻,我心里难过的不行。

我边流泪边对通讯员说,我们为什么来抗美援朝啊,就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母亲和孩子,像朝鲜的母亲和孩子这样受苦。

通讯员劝我说,当时我们来朝鲜战场赴死都没有流泪,如今要回国了,更不能流泪了。

我当时有个十分幼稚的担心,如果美军再打过了三八线,这对母子和娇静子可如何是好呢。

通讯员说,连长你放心好了,再给美国佬10年,他们也打过三八线。

我说万一呢。通讯员道,如果美国佬再打过了三八线,我就跟着你再回来,再和美国佬他们干。

回国后的1975年,我已经升任81师副师长了。一天,转业到地方的通讯员来看我。

当时,国内的大城市正在热映朝鲜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

晚饭后,我亲自陪着曾和自己出生入死的通讯员,到部队的大礼堂看地方还一时看不到的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

当影片的主题曲《爸爸的祝福》响起,早已泪流面面的通讯员,朝也是热泪盈眶的我说:“首长,这不是人民军女上尉唱的那首《祝福歌》嘛!”

我也猛地想了起来,说:“是啊,当时人民军女上尉唱的歌,就是这个调调。”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娇静子,她该有28岁了,没准已经结婚成家了。

1982年,作为朝鲜三级国旗勋章的获得者,我应邀随中国友好代表团访问了朝鲜,并受到了金日成首相的亲切接见。

在国宾级高规格的接待中,金日成首相一一给我们敬酒,说中朝友谊万古长青,要世世代代友好下去,可我满脑子都是娇静子。

于是我就先打听在场的中方人员,一听说这将十分麻烦,而且得惊动朝鲜方面的领导人,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48年后的2000年,中央电视台军事部的纪录片《断刀》摄制组来采访我。

这一年,我已经73岁了,可我依旧忘不了娇静子:“在朝鲜战场流血牺牲,我们不后悔,我后悔的是,没把这个娇静子带回国啊!”

【文章至此可以收住了,但我禁不住还要啰嗦几句:长津湖战役已经过去整整70年了。我之所以登出黄万丰前辈的口述文字,并非让人们记住当时与敌人的仇恨,我是想让至今一直强权打压围堵中国的美国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权,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性。】

┃我是志愿军27军80师烈士后代,长期致力于长津湖战役的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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